而后一个多月,郁尔安安分分在凤栖宫,除了换信都少走动,就怕在宫道再遇见那个罗刹。
说不清是怕死还是心虚多一点。
这个年关过得并不太平,太子之死牵扯太多官员,甚至其中不乏妃嫔家眷,皇帝下了决心要清洗一番,妃嫔们去御书房门前哭求都无用。
郁尔甚至怀疑其中大多人冤枉,皇帝不过是借着由头整治罢了。
阳春三月时,朝堂之上又风平浪静。
皇帝带着臣子们去东郊外皇家猎场围猎,皇子随行单并不带妃嫔。
夜里,郁尔听贵妃与若雪、晴空说话。
“陛下近年虽修身养性,不再纳新人进宫,难免他身边那几个大宫女生出心思。”贵妃道。
若雪,“贵妃所言极是,陛下正值盛年,御前那个新来的尺素心思并不端正。”
晴空,“陛下近日咳疾作,娘娘每日差人给陛下送冰糖雪梨盅。不如以此为借口,派奴婢去皇帝身边伺候”
贵妃姿态妖娆靠坐美人榻,眸光懒懒地扫过若雪与晴空,二人自小跟她,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将两人放到皇帝身边,她也并不放心。
郁尔站立门口,浓密眼睫低垂,小小的人儿格外安静乖巧。
“郁尔”韦贵妃吩咐道,“你跟随陛下去行宫春猎,每日命行宫的膳房炖一盅冰糖燕窝雪梨汤。”
诶郁尔抬眸,才刚及笄少女依然稚嫩显小,一双晶莹润眸茫然。
若雪与晴空看她的眼神简直能沁出毒汁。
郁尔手指纠结缠绕,“奴婢蠢笨,不及若雪与晴空聪慧。”
“既然自知蠢笨,那就放聪明些,替本宫盯着那个尺素,她刚到御前当差,心思不端正,若她有任何出格举动,就命人传信回宫,本宫自有法子治她。”
“那若是皇帝与尺素你情我愿呢奴婢还得拦着”郁尔提出疑问。
若雪与晴空脸色骤变。
韦贵妃眯起狭长眼眸,“你不想活了”
“尺素那等平庸紫色,陛下怎么看得上她”若雪怒斥道。
“”
夜里郁尔就将此事写进信中说给凛听,她也没避讳,因为其他宫的娘娘们也派了数名宫女随皇帝去行宫。
淑妃派了两个贴身的大宫女去行宫,替皇帝煎咳疾的药。
宣嫔娘娘派了宫里的小太监,替皇上整理骑射装。
信中郁尔表示她绝不会阻止宫女爬龙榻,这种得罪人的事她绝对不会做况且皇帝要宠幸宫女,她还能拦着不成
离宫前的一夜,郁尔便收拾衣裳前去御书房。
御前八位大宫女,其中七人是伺候陛下多年的人,就连贵妃平日里也不敢对她们颐指气使。
尺素是御前新人,待郁尔十分亲厚。
尺素生得远不及贵妃美艳动人,但言谈举止皆叫人舒心,还心善得邀郁尔与她同住。
郁尔的心很快就被虏获了。
午夜子时,到了皇帝该进汤的时辰,本是她将冰糖燕窝雪梨炖盅送到御前,尺素替她从御茶膳房将汤盅端来。
“明日要早起,郁尔你休息吧,我替你送进御书房。”尺素道。
郁尔感恩戴德,喜滋滋地钻入被窝。
尺素进御书房时,淑妃派来的宫女正送了汤药从御书房出来。
君王今夜通宵批阅奏疏,瞧见尺素将温着的汤盅送到自己手边,淡淡瞥了眼,“凤栖宫不是派了宫女过来”
尺素捏紧端盘,“奴婢看着那宫女年纪偏小,怕她冲撞御前,便替她将汤盅送来。”
“年纪小就偷懒”
皇帝容颜温润,眉眼却锋利,视线不曾离开手上奏疏,尺素来御前当差数月,知他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奴婢明日叫她自己来送。”尺素心里慌乱,只是靠近皇帝身边,这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已叫人窒息。
既窒息,亦欲罢不能。
“你去叫她过来。”男人语气寡淡道。
尺素应声说遵命。心中却不免疑惑,皇帝从不将宫人放在心上,那个小宫女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看重难道真要亲自训斥她偷懒
郁尔沾枕就睡,尺素将她摇醒说皇帝要见她,她睁着一双疑惑的双眸,青丝乱糟糟的,谁传唤她
她没听错,皇帝。
她跟逃命似的,以极快的度穿戴,一直到经过侍卫进入御书房,都恍若梦中。
纤瘦稚嫩的身躯远远跪在门口,未敢抬眸向御案前的君王,头颅低垂,双肩低垮。
“参见陛下”声音也细若蚊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