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循着记忆中的指引,依次走过曾经同行过的地方。
他先是来到了自己原先的家,当时的她是名动京城的刺客,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教棋先生,任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两个人会有这样的交际。随后又来到了那个曾经失火的店铺,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这家店铺曾经遭遇过那么大的一场灾难,就像被抹平的一道褶皱,来时去时都找不到痕迹。
已经日上三竿,想等的人还不曾等到。
之后他不死心的去了那间毁于大火的驿站,那里现如今已经夷为平地,本就偏僻的地方现在更加鲜为人知,相信用不了几年,等到记得这个驿站的人死去后,就谁都不会记得这里曾经有个驿站——一个藏满了南诏奸细的驿站。
顺着驿站一直往汴京外走去,余生终于看到了那座破败的庙宇,原以为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与三年前不一样了,可不曾想到这间庙宇却依旧如记忆中一般无二。
庙宇的外墙依旧坍圮着,散落一地的碎石让人无处落脚。一走进去便可以看到佛像上的裂纹如蜘蛛网般蔓延着,让本来充满神性的庙宇在此刻隐隐散出狰狞,平添几分恐怖意味;神像前两张破烂的茅草蒲团上有些不知名动物的粪便,像是在嘲笑着这些神明的无能。一切都与三年前对的上,唯一不一样的,无非就是比起三年前,它更加破败了。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找到了与三年前共同的记忆,可他依旧没能等到那个人。
等到日落西山后,他才满怀失望地拖起沉重的身子准备回家,或者说准备去最后一个地方去等他想见的人。
是韩府里那间可以躺在屋顶看星星的院子,他告诉过白露,那院子中央有一块栽满了荷叶的小池塘,池塘里的水是地下涌出的泉水,他还告诉她到了夏天这个池塘里会长满蹦来蹦去的小蛤蟆,呱呱呱地叫一晚上叫个不停,他还说他最讨厌这些蛤蟆……
可他说谎了,离家的这三年,他无比的想念这些只会呱呱呱的蛤蟆,想念那洼可以涌出山泉的池塘,想念在汴京的一切。
想念一起躺在屋顶的时光……
余生在夜色中回到了韩府,跃上屋顶后就那么仰躺下来。
此时已经算是初冬,丝丝寒意像是水蛭般往人骨缝里钻,可余生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躺在屋顶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他躺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道更声响起。
夜深了。
余生直起身子,抱着怀里那柄名为“秋水”的剑,一时之间心情变得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此刻的他知道,他恐怕等不来她了。
尽管彼此之间有过约定,可有些约定从一开始就是无法赴约的,他以前不知道,他现在知道了。
他们第一次的相遇始于三年前的立冬,那时的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此时此刻的京城并没有要下雪的征兆,可余生却感到有些冷。
没一会儿他恍惚感觉有雪花飘落,想要伸出手去握住一片,现夜色里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下雪,什么也没有。
他以为他出现了错觉,可之后他才恍然现,原来是他的心里早已经大雪纷飞。
他把长剑收好,在屋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呼出一口带着白雾的热气,然后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回头望了望,得益于站在屋顶的缘故,此时的他可以望向更远处。
他的目光悠远,像是可以穿越时空,跨越思念。
起初的我不知道离别的意义是什么,直到此刻,我们离别的三年后,我才明白。
“你没有如期归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