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痛充斥着他的感官,许乔只觉得整个头颅快要裂开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捏捏额角,却发觉手臂都被绑在了身后,腿也伸不开,但他凭感觉知道自己是个坐立的姿势。
连睁开眼皮都显得很困难。
周围很暗,只有不远处有一道立起来的光亮,应该是门缝。
昏迷前的记忆开始渐渐恢复,许乔记得自己和蒋聿在电话中发生争执,然后气急败坏地出门,关门的时候被谁一棍子打在了后脑勺上,接着他就失去了知觉。
疼痛像波浪一样阵阵袭击着许乔的意识,许乔咬着舌头强迫着自己清醒起来,待眼睛渐渐适应了阴暗的光线,他开始打量四周环境——他被绑在一个木质的椅子上,椅子靠墙,周围有很多杂物,但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又宽又厚的胶带,从嘴唇绕到后脑勺一连绕了好几圈,他只能靠震动声带来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除却浓厚的塑料胶制品的味道,还有一种潮湿发霉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
很显然,他被绑架了。
现实和戏剧往往有着巨大的反差——许乔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高手,也没有正好在口袋里藏了什么可以割断绳子的小物件,更不可能在椅子通过摩擦来逃生。事实是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转个头都极其费力,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待。
求生的本能让许乔的五感比平时要敏锐得多,他甚至能够听到不远处老鼠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然而越清醒越痛苦。
许乔后悔和蒋聿吵架了。他想到如果自己就这么死在这儿的话,他最后留给蒋聿的就是那么一个气急败坏的形象。一点都不讨喜,蒋聿那么个人,肯定没几天就把自己忘了。许乔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好像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头到脚都不受自己支配了一样。
他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
他这么想着,被绑在后面的左手摸到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许乔觉得更难受了,他还没来得及跟蒋聿说,自己其实真的很喜欢这个戒指,喜欢到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捧着自己的手傻笑。
许乔深吸了口气,他想,我不和你吵架了,蒋聿你快来救我吧。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嘛,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英雄。
我的英雄,你再不来的话,我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在黑暗中,时间好像在以光年为单位运行着,漫长到让许乔觉得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都遗忘了一样。在无尽的等待里,他从恐惧到平静,再到接受事实,麻木地从清醒到昏睡,再到醒来。
循环往复,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濒临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然而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雪上加霜的是,他开始耳鸣,就像有人拿着高频率的声波发射器,紧紧贴着他的耳膜一般。
连思考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有对话的声音从意识的最深处传来。
“……别吧……”
“我要杀……”
“万一……给钱……怎么办?”
对话中两人用的都是晦涩难懂的方言,再加上许乔脑子里本来就昏昏沉沉地,故而听得模模糊糊。
然后门被打开,那一道立起来的光亮被不断拉抻,最终光线宣布占据了这个地方。
这种最普通的日常光,对许乔那双长时间囚禁在黑暗里的眼睛来说,却不亚于一场酷刑。
对方粗暴地将他嘴上的胶布撕开,“刺啦”一声,扯走了一大撮头发,许乔却感觉不到疼。
“给……我……水”他发声的时候,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于是一桶水从头泼下,许乔贪婪地仰头喝着。
“你看他这个样子!哈哈哈!你们有钱人也会这样喝水?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怪新鲜的!嘿嘿嘿!”
尖锐又令人作呕的笑声。
许乔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个男人,年龄约莫在四十岁中旬,但他的面貌和身材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五十岁的人一样。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二十出头,和他面貌相仿,瘦高,深肤色,有些驼背。
水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许乔从来没觉得水有这么甘甜喝过。
许乔装作甩头上的水,趁机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原先他看见的那些杂物,是堆在一起的小型集装箱和一些流水线大型机械的部分残骸。他应该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但由于那些机械的残留部分实在过于破旧,使得许乔无法判断这曾经是什么类型的工厂。
许乔被绑时穿的是外套、羊绒衫和衬衣,他在这个工厂却没有感到温度差异。所以此地应该离a市不远,或者说这个工厂就在a市。
他得保持足够的冷静来应对接下来所有可能发生的事,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囡子,我出去一会有点事,你弄点东西来给他吃,别叫他死了。”中年人吩咐道。
女人点了点头,随中年人一块出了门,随后又拿着一罐八宝粥进来了。她把门关上,然而开了室内灯的灯。
“我喂你吃,叫你张嘴你就张嘴,不要耍小聪明,你跑不了的!”女人厉声道。
然而许乔现在被一根绳子五花大绑,能耍什么小聪明?这女人……十九八九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许乔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头,道:“好。”
那女人估计还是个未成婚的姑娘家,没喂养过孩子,喂人的手法实在过于拙劣,尽管许乔尽力配合,还是弄的整个下巴都是黏糊糊的八宝粥汁液。
这个时候倒也顾不上干净了,虽然许乔听那中年人话里的意思是不要让他这个人质死了,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