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英俊的男人看起来至多三十出头,然而举手投足间都让茆嘉同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压着人的肩膀,让人不得挺直腰背、架着脖子听仔细了。
方才在医院茆嘉同还不觉得,现在跟这男人面对面站着,这种感觉才越发明显了。
茆嘉同也回一个礼节性地笑容:“对,我也是这次来平仓支教的。”
“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找吴囡有点事,你带着她妹妹先回去吧。”
直觉告诉茆嘉同,这对吴囡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看着蒋聿那双湛黑的眸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点了点头。
那边吴囡还抱着吴倩坐在出租车里,沉默着表明自己的拒绝的态度,蒋聿也没再喊她,只是从手里捏了一张黑白的照片,放在吴囡的面前。
吴囡看见照片的那一刹那,突然瞪大了双眼,那神情说是满面惊恐也不为过,她劈手就要夺过那张两寸照片:“给我!”
蒋聿手腕一转,将照片扣在了手心里,又朝吴囡比了个手势,道:“让茆嘉同带你妹妹先走,你留下。”
出租车带着一车屁股的尾气走了,吴囡盯着那车看了一会儿,才问蒋聿:“你想干什么?”
蒋聿道:“照片上的这个人是你外公?”
“是。”
“他病死在医院,骨灰为什么不去认领?或者我换个说法,为什么一个六十七岁的人得了这种病,你们还要费劲地将他折腾到万里之外的a市去?”
这话说得实在残忍。但事实就是这样,在经济状况不理想的家庭,一般得了这种病,医生多半会让家属“保守治疗”,顺便让患者吃好喝好,有什么想做的赶紧去做了。而不是让一个快死的人,再转移到外省市去受罪治疗,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我不知道,是我爸带我们去的。”
“‘你们’?你也去a市了?”蒋聿盯着她问。
“对。你还想问什么?关于刚刚躺在医院那个人的绑架?我都知道。”
真相在此刻触手可及,蒋聿的心脏都震颤了一下:“我……那场的具体参与者都有谁?还有过程中,都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像是想通了什么,吴囡抬起头,她第一次主动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个要求,我知道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她那双一向混浊的眼里,迸发出一种名为坚毅的光芒。
蒋聿问道:“你说。”
“我想要我外公的骨灰,但是我没法儿去拿,所以请你一定要帮我。还有一件事……让他死在监狱里!”
蒋聿迟疑了片刻,才问道:“你说的是你爸?”
“对,就是他!”
蒋聿没问原因,点头答应。
吴囡哽了哽喉咙,道:“那天我……”
晚八点,蒋聿回到医院,收到一通亲卫邦的电话,秦叔开口第一句便是:
“你请去给吴国兵做尸检的那个老法医自杀了。”
“自杀?!”
“是在卧室吃安眠药自杀的,还留了一封遗书,上面涉及到吴国兵的尸检报告,我暂时给扣下来了。但他在法医界很有声望,这次自杀动静挺大的。”
“我这边走不开,你跟他家人协商一下,把遗书内容拍给我……”蒋聿说着,朝病房里看了一眼,忙道:“就这样吧,挂了。”
病房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剩了许乔一个人,他这会儿趿着拖鞋,摸墙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
蒋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扶住了许乔向前探去的手臂:“怎么不叫护士?”
许乔被他抓住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似的就要挣开,听见蒋聿的声音才顿住了动作。
许乔方才下床的时候,其实已经被床边的仪器绊倒过一次了,不过没怎么摔着,这回不叫护士是因为他想去冲个澡而护士不让。这会儿在半路上被蒋聿撞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做贼心虚。
但旋即这种莫名的心虚便消散了,许乔道:“没什么事。”
蒋聿就着扶许乔的手,顺势站在他身后,这个姿势让许乔大半个身体都被他圈在怀里,蒋聿身上那种烟草混着淡香水的味道,带着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气包裹着他,许乔身体一僵。
许乔挣了挣腕子,道:“不用扶我,摔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