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只下了半个晚上的雪,寂静得像是从未来过。
除了那人轻合门檐离开时,吹进来的风冷得刺骨外,没有留下任何值得眷恋的痕迹。
三天又三天,这些永远数不尽的三天,总是过得特别快。
“阿离,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今年我们吃火鸡怎么样?”
几个小时后,显示已读的消息,又像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半句回应。
他的顾离,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他们的家了。
短暂温存过后,貌似只有爱入骨髓的人,明知道结果是重蹈覆辙,还是会无法自控的萌生妄想。
就像两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只有那个自言自语的沈珞,在卖力的寻找着话题。
等到日落亲吻的余晖,藏入西方的山林,那条文本框里录入的内容,却还在被人反复斟酌着。
一次次被尽数删除,又一次次的被重新编辑。
晚上八点的天气预报,准时出现在液晶电视内,沈珞才肯放弃。
他转动着桌面上从未有过一丝震动的手机,略带几分自嘲的笑了笑。
“嗐,我可真是个愚笨贪婪的大叔。”
其实,就算顾离没有回答,沈珞也猜得出那个问题的答案。
答案是不喜欢。
他的阿离,一点也不喜欢他。
或许只有顾离亲口告诉他的时候,他才能以彻底死心来压制住情感吧。
可沈珞很害怕听到那个正确的答案,仅是在脑海中模拟想象,骨髓深处都会传来万蚁噬心的疼痛。
所以,他又想等他回头。
他想等着记忆中,那个会红着脸说喜欢他的小少年回头。
虽然他已经老了,还生了病,没多少日子了,但至少在还活着的这段时间里,沈珞都是非常愿意的。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沈珞欣喜的拿起查看。
仔细阅读完内容后,沈珞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刺痛感从脚尖直冲颅腔。
“沈先生,您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您复查的结果不太理想,有些事情,我需要跟你详细说一下。”
几行冰冷又醒目的文字,骤然出现在眼前,沈珞还没来得及思考,聊天界面就弹出了一条语音通话。
“你好,徐医生。”
沈珞的声音异常平静反倒是电话那头的徐政,急切又无奈。
“沈先生,现在您脑部的恶性肿瘤已经开始向四周扩散,作为您的主治医生,我希望您可以及时留院观察。”
“还有,那些抗抑郁的药物,沈先生您是真的不能再吃了!”
徐政从医数十年,见过无数患者,可唯独沈珞,最让他头疼。
他总是带着满身的淤青红肿来看病,明明才三十岁的年纪,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徐政问过他有没有家属,可那个已经被折磨到瘦骨嶙峋的孩子,只会眼神躲闪的望向远处,半天也不肯回一句话。
自古医者仁心,徐政也是实在打心眼里怜悯他。
沈珞一双红肿的眼眶内翻滚着泪,出口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电话挂断的尾音还未散去,沈珞抿了抿发白干裂的唇瓣,一遍又一遍的轻唤着那个名字:“阿离,我的阿离……”
这段时间,沈珞能清楚的察觉到自己的视力已经开始下降,反复失眠后又会头痛欲裂,有很多事情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散去了。
难道,要跟顾离说吗?
可这种连医生都给不出高存活率治疗方案的病,跟他说了又能怎么样?
哎,能在阿离身边多待一天就算一天吧,他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顾离那孩子从小就任性惯了,至少自己现在还能多宠着他一会。
等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安安静静的离开。
人嘛,总是要学着体面一点退场的。
至少,那个傻乎乎的沈珞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