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的劳斯莱斯车身下来两个魁梧的西装男,他们没有像美国大片里的保镖那样戴墨镜。其中一人用手遮住车开门处的上沿,一个年纪约五十上下的、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笑容的男人从座位上起身走出,他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一件民国时代的长衫,这显得他的肚腩更加凸出,男人梳着马尾露出油光的前额。
“藏羚,你在这把风。”男人对西装男的其中一位说道,“黑雕,你陪我上去。”他对另一位则这么说,这两个男人似乎是双胞胎,无论身高、长相和体型都差别不大,甚至性格也同样的沉默寡言。
男人按下了大门旁的门铃,同时监控摄像头也已经把这一行人的形象显示在别墅内部的电脑上。过了半分钟,黑色的欧式铁艺大门自动打开了,带着一种绅士缓缓解开上衣纽扣般的从容和优雅。
铁艺大门打开之后看到的是一个小花园,花园的左侧是一个车库。铁门几乎是正对着别墅的大门,那厚重的木质大门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别墅的门廊两边竖着古典风格的立柱,柱子上各悬挂一黑色的雕花罩灯。
倘若此刻郑怀均在这里肯定会惊讶地大吼这地方真是太高级了,逼格拉满!整个宅院好不容易保持的幽静气氛便会在瞬间被溶解。。。就像一块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被拍在一个胖子的脸上。但直到中年男人和他身后的“黑雕”走到别墅的大门为止,整个环境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某个电影片段被按下静音键。
随后给两人开门的不再是自动门禁系统,而是一个穿得像侍者的男人。他的身材瘦高,脸上却带着一个诡异的猫头鹰面具,面具遮住了整张脸,面具的表情似笑非笑,诡异无比。
随后男人的头向下旋转了9o°,这不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动作,假如某人尝试这个动作的话,那么他的脖子早就断了。但他面前的两人都不以为意,点点头走进宅子里。
“枭,两天前埃及小队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马尾男开口道。
“没听说,尹先生,在下愿闻其详。”猫头鹰男人的语气中透着一种轻快的惬意,他的脸依旧保持9o°的偏角,似乎这是个欢乐的值得玩味的场合。可在座的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丝毫笑意。。。
“你别装蠢!”马尾男突然咆哮般的语气吼道,以这栋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估计左邻右舍都能听见了。
被称为枭的男人这次没有回答,而是转动面具下那双一眨不眨的没有眼白的眼珠,看向了马尾男人长衫那宽大的袖管,一柄勃朗宁m19o6隐隐显出它黑色的枪口,这种枪一向以袖珍闻名。
“看来尹先生光临寒舍,并不是为了和我叙旧的。”猫头鹰男人的面具一点也没有动,这句话仿佛是用录音机播放出来的。
“有实力唤醒‘它’的只有你们,你们却说不知道?您愿意交代的话,我也是很愿意和您叙旧、喝上两杯白兰地的。”尹先生看向酒柜上那瓶半空的路易十三。
“呵,尹哲先,这附近全是机关驻地,在这开枪怕是不合适吧?”猫头鹰男人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慌乱。
“您在威胁我?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马尾男藏在袖管里的食指扣紧了扳机。
就在尹先生说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音节时,坐在对面的猫头鹰男人突然消失了!尹先生意识到大事不对,从沙上弹跳似的站了起来,四处张望着。
诡异的是,房间的布局似乎以尹先生为中点旋转了18o°,包括一开始站在他右后方的黑雕,如今却是在他的左前方。
那么。。。猫头鹰男人就该是,他大脑迅地做出判断,同时猛地转身!
猫头鹰男人从他后上方凭空而出,一记飞腿直冲尹先生的面门而来,他身前如石像般沉默的“黑雕”连忙侧扑想要把尹先生护在身下,只零点几秒的差距,猫头鹰男人失误踢中那座价值不菲的黑酸枝书柜,书柜的一节板架瞬间裂成两半!这一脚若是踢到人脸上,怕是十死无生了。
马尾男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猫头鹰男人冷笑道:“枭先生真是人狠话不多,”他理了理长衫上的褶子,“可惜尹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我知道这别墅里肯定有你们行动的档案,你可以不说,大不了我自己搜就是。”他挑了挑眉,望向身旁的黑雕。
“我不介意你慢慢搜。”猫头鹰男人的面具竟然动了!猫头鹰那两根粗而长的白眉毛此时仿若活物般上挑,难不成这面具真是男人的脸?尹哲先听过一种叫“面具综合征”的罕见病,患者的面骨因为育不良而与颅骨脱离,而这甚至会危及生命,尹哲先上一次见这男人已是三年前了,那时男人也同样戴着猫头鹰面具。假如他得的是这种病,那么他早该死了。
尹先生虽有些骇然,却仍不忘必行的目的:“难不成你们早就转移了?。。。该死,还是说你用的是激将法?”尹先生冷笑,随后双手结印。
“在这里施展咒术么?我常听别人说坦格利斯的人都是一群疯子,看来此话不假。”猫头鹰男人淡淡地陈述着,随后室内的空气变慢了。
不。。。不是空气变慢了,而是尹哲先变快了!此时在他眼里的一切都似乎被变成o。1倍,黑雕惊讶的嘴巴正在像吹大的泡泡那样缓缓地张开着、猫头鹰男人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在这个领域里只有尹哲先能够正常行动。他从袖管里掏出那柄cIa热衷于使用的袖珍枪,对猫头鹰男人的脸连打三。
“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这张面具,去死吧!”尹哲先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
随后猫头鹰男人的面具碎成十几块,但那面具却没有剥落下来,而是从里面流出了粘稠腥臭的黑血。。。这副面具似乎真是直接长在男人的肉里的。
随后室内的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黑雕的喉咙向上跳跃,突如其来的剧变令一向冷静的他也是紧张得直咽唾沫。
尹哲先随后收起了手枪,“可以搜了,”他对黑雕说。
仔细搜查一番过后,却现这里并没有藏着什么机密文件。只有一些医学类书籍、中世纪宗教大师的言行录、甚至还有两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面夹着几张空白的模拟卷。。。这东西怎会出现在这?
而且为什么从刚才开始,站在门外望风的藏羚的气息自己一点也感觉不到了?顶级的咒术师当然可以完全隐藏自己的气息、让一切生理活动降到最低点,可是以藏羚的实力,他想要隐藏的话自己绝对不可能感受不到啊!
“见鬼,我们中计了!”尹哲先低吼着冲下楼,黑雕连忙跟上。胡桃木的地板被踩踏着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别墅外停泊的劳斯莱斯此刻的座位旁有一小滩用尚未凝固的血写成的文字:
“晚安尹先生,下次见记得准备一瓶好酒、一块卤得恰好的酱牛肉。”
黑雕打开车门就闻见浓烈的血味,只见藏羚的尸体被抬到了车上,他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仍未干涸的创口。警车鸣笛的声音从远处像催命符那样拉长着传来。
“我们先撤吧,长老!”代号为黑雕的男人第一次开口说话。
尹哲先咬着牙,脸上的肌肉虬结如蛇,他的表情也阴狠得像一条被逼到绝路的毒蛇,猎人把肉放在道路的尽头并不是为了犒劳他这一路的艰辛和隐忍,而是为了将他们引到死胡同里一网打尽!
在劳斯莱斯逃命般地窜出狭窄的路巷时,原本已死的猫头鹰男人此刻却从屋子里缓步走出来,衣冠整齐面具庄重,仿佛什么也没生过。
“慢走,尹先生。”他说,同时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头微泛紫色的十七八岁妙龄少女。
“晚安,我可爱的小女孩。”他触动地用拇指摩擦着照片上女孩那张漂亮的脸,随后低下头用面具上的鸟喙轻吻。随后男人就摘下面具,一张属于知识分子的温润脸庞暴露在城市潮湿的空气之中。
随后他又从衬衣的内面拿出一块玉,那玉的形状是一个标准的球体,光泽闪烁出通透而宁静的美丽,但这块玉却隐隐透出不祥的气息,仿佛用于死去贵族的压舌。玉面映出的并非男人的脸,而是远方一处遥远的古墓里惨绝人寰的画面。
“都这年头了,谁还用纸质资料。”他用轻蔑的笑音哼道,把玩了一会儿后就把那块玉放回口袋了。其实以他的实力大可直接杀死那两人,只是他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并且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远方的警笛由远至近慢慢消失,仿佛平息的海啸。整个沪上华灯万盏,映出这天下最极致的繁华,同时也隐藏着不可见人的惊天野心。阴谋家、杀手和盗贼潜伏在这座巨城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随时准备颠覆着虚假的和平。
放眼望去在这座城市里逃窜的竟是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富人,他们原本可以拥有享之不尽的珍馐、美女甚至是无约束地行使暴力和购买违禁品的权力,但是在这场斗争了数千年的战争之中,金钱和地位或许是最廉价的东西。
黑色的兽群在城市庞大的下水道系统里蠢蠢欲动,他们蜥蜴般的身体和鹰隼似的头颅都显示出一种不属于现代文明的诡异,仿佛是远古的某种黑暗传说假寐成真。一只肥硕的老鼠滴溜溜地转动着双眼。它似乎察觉到了黑暗的下水道里某种可怕的存在,它呆滞在原地不敢前进。下一秒,一张从黑暗中猛撞而来的大嘴将硕鼠一次就吞进它那仿佛无穷大的胃袋之中,那只可怜的老鼠甚至只出了一声“吱吱”的惨叫后就只剩一条动也不动的长尾巴留在那张闭合而咀嚼的大嘴外面。
怪兽似乎并不喜欢吃老鼠的尾巴,它在咬断之后便把尾巴舍弃了。黑暗中的异兽像一只警觉的猎豹在丛林般的地下排污系统中敏捷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它那身绷紧的流水般的肌肉是在为这座大城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准备。约十秒后,相同的地方出现了同样的动物行走的声响,看来它们并不是单独行动的,就像两国开战前集结在边境的装甲车队伍,而指挥它们的王在更隐秘的角落舔舐着狰狞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