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这个姑娘就甭操心了。那淳于大夫是神仙下凡华陀扁鹊转世这一般人哪里得见?他老人家早不亲自看诊了他收了好几个徒弟现在是他们帮忙在看诊。刚刚也许是姑娘没听清楚我是说这城里只有他一家”再世堂“在为人看病不是说只有淳于大夫一人。”
张瑶光与左元敏相视一眼。张瑶光续道:“那要如何才能请淳于大夫亲自看诊?”那店小二皱眉道:“我们这位神医家里银子不缺大公子还在京里当差所以对于名和利看得都是极淡的姑娘问我要如何才能请得动他老人家这可难倒我了”
张瑶光笑道:“是吗?听小二哥这么说我倒是有办法了。”店小二快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相貌清丽模样娇美身材玲珑有致是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想:“难道你是想用美色吗?”当然不敢就这样说出来只道:“不知是什么方法姑娘可不可以教一教小的也好让我跟街坊闲磕牙的时候说一说嘴去?”
张瑶光不直接回答只说:“说穿了也没什么不过还不到说的时候我怕说破了就不灵了。”便向那店小二问明此去路途。店小二口沫横飞连说带比一五一十地向张瑶光说明了只是心中对于她能否真的见到淳于神医本人感到怀疑。不过在看到打赏在手心中碰撞得叮叮当当响的铜钱时其余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了。
左元敏见店小二开开心心地离去这才说道:“这位淳于大夫若不是那个人间阎王医术肯定也是很高明的了。”张瑶光道:“是不是我们原本要找的那个大夫上门去就知道了。”左元敏道:“只可惜他已经不亲自看诊了。”张瑶光道:“不我想他会想见你的。”
左元敏以为她刚刚是跟店小二开玩笑没想到她是来真的问道:“那是为何?”张瑶光笑道:“我在庄子里看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散尽家产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千辛万苦的拜师学艺去练一种屠龙刀**成之后他走遍天涯海角才现这世上根本没有龙你想他会怎么样?”左元敏笑道:“我觉得他可能会抑郁而死。”
张瑶光道:“这不就得了。大家都把这位淳于大夫当成神仙可见他的医术出神入化什么疑难杂症在他手中无不药到病除。你要他在这县城中老是看一些平凡无奇的风邪伤寒那不闷死他了。”左元敏道:“所以”张瑶光道:“所以他绝对不是金盆洗手收山不干了而是每天都觉得穷极无聊惶惶不知所终。”
左元敏笑道:“那也太夸张了也许他在家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日子惬意得很呢!”张瑶光道:“管他的呢!总之我们找上门去他的徒子徒孙一见到你的情形多半束手无策马上招呼人去请老爷出马。结果咱们这位神医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责怪小辈们大惊小怪这不给你把脉还好一搭到你的脉象那还不是见猎心喜非要好好地表现一下不可。”
张瑶光这一番话除了开玩笑之外也相当程度地表达了她对左元敏这次受伤情况内心里真正的看法。张瑶光浑然不知左元敏也不以为意但觉得她此刻轻松开朗活拨健谈与初见面时大不相同心中觉得比较喜欢现在的她于是安安静静地闭上嘴让她自由挥。
两人叫来饭菜填饱了肚子便往店小二所指示的方向走去。不久两人到了目的地只见那所谓的“再世堂”其实便是间药铺子铺子的两边都是围墙后头连着深宅大院。几株巨大古榕从院子里伸出围墙之外如同两只手一般刚好从两边用树荫盖住了药铺子的门梁屋顶。远远瞧去就像是车盖一样感觉既高贵又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恬静。
两人迳往药铺子走去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浓烈的药材气味柜台后一个年轻小伙子探出头来问道:“两位有事吗?”张瑶光道:“小哥劳驾我们找大夫。”那小伙子道:“稍坐一下。”又把头缩了回去。
张左两人依言并坐在墙边的长板凳上。只见柜台后面的门帘掀动然后渐渐复归于平静。屋中两边墙面满满的都是药柜抽斗左元敏四处张望颇有些魂不守舍的味道张瑶光知他紧张伸手搂住了他的臂膀。两人相对一眼千言万语无话而笑。
良久门帘掀动那小伙子复又出现说道:“两位这边请。”用手指着里面墙边的一副桌椅。张瑶光搀着左元敏前去才坐定一个青年汉子从门帘后走了出来一边问道:“哪里不舒服?”左元敏待那人在他面前坐定正要开口对方左手三指已然搭上他的手腕右手在他面前轻摆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人搭了一会儿脉忽然皱眉道:“你这不是一般的内伤公子是武林中人?”左元敏点了点头。那人改搭他的右手不过这次只一下子的功夫便将把脉的手收回正色道:“伤你的人武功高强在武林当中大有来头。不过公子伤势严重却还有另一层原因。”
左元敏见他面有难色还以为自己的伤势严重已经让对方感到难以启齿说道:“大夫但说无妨。”没想到那人道:“依我们再世堂的规矩江湖上的恩怨得要先问过我们家二爷两位请在此稍坐哪儿都别去。”那原本待在柜台后头的小伙子一听到这里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再度掀开门帘匆匆往后堂而去。
那张瑶光原本听他说到“哪儿都别去”这几个字时还以为是对方关切左元敏要他多休息不要到处跑。可是接下来那店伴的反应却有点奇怪。张瑶光留上了心说道:“二爷是谁?是淳于大夫吗?”那人笑而不答脸色多了几分不善之色。张瑶光脸色微变拉起左元敏低声道:“我们走。”左元敏其实也早知道苗头不对但他昨日以来身子越衰弱若无张瑶光搀扶几乎连走路都有困难此时此刻自然也只能以张瑶光马是瞻完全配合她的行动了。
那人哈哈一笑身形一闪随手抄起柜台上的药秤秤杆伸出直指左元敏的背心张瑶光转过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一刺一点与那人过了两招。那人退开两步说道:“好剑法好剑法。”
张瑶光且战且走拉着左元敏退到门边说道:“服了吗?”那人道:“姑娘身手矫健在下拦不住你但手上多了个累赘那就很难说了。就算两位真的走得了不瞒姑娘说七日之内你的朋友就要去阎王了。”
张瑶光一愣看了左元敏一眼。左元敏恼他说话无礼与张瑶光轻轻地摇了摇头。张瑶光会意拉着他又向外踏了一步。那人道:“姑娘别说在下不曾警告过你从”再世堂“走出去的病人依惯例是不能再回到”再世堂“来的。”
张瑶光这可在意了若是左元敏的情况真的有他说得那么糟而再世堂又不收的话那岂不是没得救了?张瑶光停步回头怔怔地瞧着说话那人左元敏反过来拉张瑶光说道:“别求他我们走啦”
张瑶光轻轻挣开左元敏的手与那人说道:“请问这位大夫高姓?”那人道:“在下姓沈草字敬之淄川人士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娶亲。”张瑶光道:“淄川?那可真是千里迢迢啊。”那叫沈敬之的说道:“拜师学艺何言辛劳?敢问姑娘贵姓?”张瑶光不回答只道:“嗯沈大夫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救人?”
沈敬之道:“姑娘在下说过了这要我们二爷才作得了主。”张瑶光逐渐失去耐心将脸一扳道:“那快叫你们二爷出来!”
那布帘后忽然响起如破锣般尖锐又响亮的声音说道:“两位有求于人还这般嚣张吕某在此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话才说完门帘飘动人影已到诊察桌边。沈敬之向那人躬身作礼退到他的身后去。
张瑶光定睛一瞧见是一位身着青衫长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脸色颇为黝黑看上去一副精壮强悍的样子。便道:“请问这位爷台就是二爷吗?”那自称姓吕的中年男子道:“我叫吕泰二爷是这里面的人叫的姑娘不嫌弃的话也可以这般称呼我。这位小兄弟请回来坐。”
吕泰当先坐下做势要左元敏回来坐好他要替他再把一次脉。左元敏见势如此不得不从便由张瑶光搀回。
那吕泰一搭他的脉搏立刻皱眉半晌瞄着他说道:“你为烈火神拳拳力所伤居然可以撑到这个时候能耐非比寻常想来也该是名家弟子。不知尊师上下如何称呼?”
左元敏让这个问题困扰多次但他还是只有一个标准答案道:“我没有师父。”吕泰将脸一沉淡淡说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封俊杰是什么人他既然要让你死我又怎么敢让你生。你不交代清楚来历我就没有理由救你了。”
虽然这个叫吕泰的年纪比沈敬之大能够只靠把脉便可得知左元敏为烈火神拳所伤医术可见亦较沈敬之为精但是两副嘴脸却像是同一个模子打出来的。让张瑶光原本在心中打的如意算盘碰到了实际状况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情急之下便嚷道:“我们要见淳于神医!”
吕泰倏地伸手抓住左元敏的手腕说道:“姑娘你们的来历不明又为名门耆宿所伤也许我该将你们软禁起来好让你们知道这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指定见谁就见谁可以任意撒野的地方。”
张瑶光大怒她早已擎剑在手这时右肩一动便要将剑尖递出。吕泰手上用劲将左元敏整个人拉上了桌面挡在自己身前张瑶光若是继续将剑身刺出那左元敏不免剑刃透身马上就多了一个透明的窟窿。再说那吕泰右手拉起左元敏左手也没闲着五指活动同时扣住了他的喉咙。
张瑶光多了一层顾忌这一剑非旦不便刺出反而不由自主地往后推开两步。接着只听得屋前屋后脚步声响却是涌来了一批人将张左两人团团围住。
那左元敏碍于伤势明知吕泰要来擒他却也无法抵抗。待见因为自己之故连累了张瑶光也陷入险地一时情绪激动开始挣扎起来。那吕泰牢牢嵌住他的手腕但觉他手腕微颤知道他的心意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经脉倒错神仙难救!”
左元敏知道自己的伤势严重本已有难逃一死的准备后来想起夏侯如意曾经提过的人间阎王既有一线生机自又燃起强烈的求生**。可是眼见这一群小鬼难缠就算幕后的阎王好见那也无用。不由得心底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起用另外一手也去抓吕泰的手腕说道:“我若乖乖待着你就有办法救我吗?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身上除了烈火拳的拳伤还有什么内伤?”
烈火神拳威力无俦偏向刚猛一路所以左元敏脉象虽然奇特吕泰依自己多年的经验自然能有所判别至于其他则是完全不能确定如今让左元敏这么一提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左元敏见他脸色尴尬便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怒意更炽心道:“既然你没那个能耐又有什么资格消遣我们?”忽然爆喝一声一头便往吕泰脸上撞去。
左元敏这一下又快又急两人距离又近吕泰惊觉反射性地便松开抓住他的手伸掌格挡。左元敏一获自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套“秋风飞叶手”立刻使开。那秋风飞叶手用在近身搏斗威力更大吕泰见招式精妙不敢迳接身子从座位上飞跃而起连退三步心中惊疑不定。
但就只这么一下左元敏伤势更重百忙中用尽所有余力大叫道:“瑶光姊快走!”可是张瑶光就是因为顾忌他的伤势而不敢轻举妄动如何肯因他奋不顾身的大叫就撇下他不管?
而左元敏根本也没想到那边去眼前一黑接着便从桌椅上摔了下来耳里只听得有人喊叫四周乱成一团接着四肢手脚一紧仿佛有人来抬他。左元敏实在很想看看究竟是谁来抓自己但别说他现在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就是意识也逐渐模糊不久便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当中左元敏忽然梦到自己抱着张瑶光正从山崖上往下坠落。沿着陡峭的山壁他不断地往下奔跑往下奔跑仿佛永无止境而手上的张瑶光的身子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不断地将他往下拉。他几次想放脱张瑶光但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忽然眼前一亮横亘在面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白亮光接着“唰”地一声自己连同张瑶光一起掉进了这一片银白亮光当中。
左元敏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子仍不住地往下坠只是力道逐渐缓和到最后停了下来时他张目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手中的张瑶光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替代而来的是周身一阵又一阵的刺骨寒意。他忽地惊觉自己原来身在雪中同时更觉得呼吸困难慌乱之间四肢划动想要钻回雪面上。
这下的感觉比之从山崖上坠落又是另一番滋味他越往上游动就越觉得气闷而越觉得气闷他就越加紧游动尤其四周越来越冷四肢竟忍不住僵硬起来左元敏一颗心仿佛就要从胸口炸了出来忽然间“哇”地一声头手终于钻回雪面他赶紧大大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一个白衣女子向他走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说道:“你醒啦?”左元敏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瑶光姊拉我一把”那女子轻轻挣脱笑道:“你认错人啦!”
左元敏猛地惊醒睁开双眼但见自己躺在一张牙床上床边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便如同梦中所见的一样。左元敏瞧着眼熟想要起身看清楚一点但这一动一股寒气又从丹田直冲上脑门一时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那女子道:“哎呀你别乱动呀!”将原本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移开起身道:“老天保佑你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我现在出去替你熬一副药你躺着休息千万别乱动啊!”说着放下床帷迳自去了。
左元敏躺在床上心想:“这里是哪里?那姑娘是谁?瑶光姊呢?”迷迷糊糊间又不住沉沉睡去。
他这一觉比上一回睡得更沉更久恍恍惚惚间也不知做了多少梦而且是梦中有梦惊醒之后仍是沉溺在睡梦当中层层叠叠不知凡几。须臾悠悠转醒第一个念头仍是:“这是梦吗?”
他极目而望但见四周都是素净的白色布幔原来自己还是躺在一张牙床之上四旁床帷放下瞧不清楚外面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