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成惊道:“奴才、奴才去请太医来。”
“不准去,”他将沾满血的手在帕子上揩干净,慢条斯理地灌下那碗温热的带了血腥气的水,字眼从牙缝里一个个蹦出来,“我要杀一个人。”
玄成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问道:“殿下可记得,年少时在胡家的府邸的下人中,有一对母子?”
纪云宴擦了擦嘴角的水:“那女子是个婢女,怀上少爷的孩子后,却被卖了。诸多奔波,终于在胡家安定。”
玄成跪下来,额头轻轻触碰地面,如此虔诚。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胡家的大恩,玄成不敢忘怀。”
“你们还活着?”
“我娘带我去远方探亲,躲避了这场灾祸。迎接噩耗过后,我们母子二人远上陵安城,找到了旁系,亦得到胡婕妤家人的善待。”
纪云宴问:“那你为何要入宫?”
玄成笑了。偏安一隅固然很好,但他清楚地明白,纪云宴仍然身陷困境。
他回答道:“我知晓殿下孤寂。”
纪云宴不知该说什么。玄成本不必成为太监,成为受人轻贱的对象。若是顺利的话,他能在胡家旁系安稳一生。
他只能握着玄成的肩膀,目光沉沉:“你受苦了。”
“这都是我自个儿选的,您无须自责,”玄成站起来,与他四目相对,“凶手是谁?”
“邵远。”
“殿下打算怎么动手?”
“等。”
邵家颓唐势在必得,他能做的只有顺应时局,等一个好时机。
“若邵家倒塌是定数,论功行赏,柳家功不可没。邵远的命要不要留,能不能留,柳家肯定能说得上话。”
纪云宴心中一动。柳家若要帮他,须得邵昭仪的孩子尘埃落定。
他的神色越来越冷,心中盘算着如何向柳家开口,却听得门外匆匆传来脚步声。
玄成忙起身开了门。
秦烛喜形于色,大步流星,一路高呼。
“都叫你别喝太多,反胃了吧,”秦烛拍了拍纪云宴的肩膀,靠着床沿坐下,满目欢快,“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
“邵三的大喜之日,你高兴什么?”
秦烛滴酒未沾,举手投足与烂醉如泥无二不同。他仰着头大笑许久,终于靠近纪云宴说:“是个公主。”
“这么快?”
“邵昭仪的胎是我师父在照料,我岂能骗你?”秦烛摆摆手,拒绝了玄成给他沏茶的意思,转而一把抱住纪云宴瘦弱的身体,“云宴,尘埃落定了,尘埃落定了!”
纪云宴被他抱得不太自在,闷声问道:“周太医亲口与你说的?”
“我说纪云宴啊,周太医当年能保全,多靠柳、秦二家。这个时辰,柳家应当也得了消息了。”
纪云宴竭力挣脱开他的怀抱,踉踉跄跄地一面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一面朝着外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