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丹青,被墨泼得面目全非,连署名与年月都看不清。只能从墨的间隙中,勉强看出画上人是个女子。
她叹了口气,将画收回,说:“与我说说秋水吧。”
“秋水姑娘吗?”松雪闻言细想着,这个名字多年未被提起,她甚至都要忘了这个人,“十年前,二姑娘南下游玩,遇见了将要北上的秋水。”
十年前,那是前朝风雨飘摇的时候。
柳双娥按下心头的疑惑,耐心听她说下去。
“那个时候世道艰辛,我们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又逢上灾年,路上遇匪,险些丢了性命。是秋水出手相助,为我们安排住处,又捎了信给大人,才把我们送回的。”
“听起来……她是个侠女?”饥荒年能从土匪手里救人,秋水肯定不是普通人。
“倒也不是,”松雪轻笑着摇头,“秋水的家族,是做生意的,在矜城有些人脉。”
她心里一沉,对上松雪的眼睛:“你可知道,太子的生母是谁?”
“太子的生母不是个乡野村妇吗?早在许多年前就死于战乱了,”松雪一脸茫然,脑中细细品味这几句话,恐惧从胸中涌起,“你是说,胡秋水,她是太子生母?”
柳双娥拉住她,低吼着问道:“秋水姓胡?她北上,是不是因为夫君中了进士?”
其实也不需要松雪的回答。
十年前,恰好是纪蒙尘殿试的那一年。消息传到南方,胡秋水想带着儿子北上去寻夫君。
松雪说:“是有这么回事。临行前,二姑娘请匠人造了两支簪子,一支送给了秋水。说,若有家国安定的时候,秋水北上寻夫,可暂且在柳家落脚。”
然后灾荒年、洪水来,一切打算都被搁置。又过了两年,矜城大乱,胡家作为富商全家被屠。
于是再也没有相见。
“你说的,是不是白玉簪、龙角纹?上头还镌刻着名字?”
“我记不清了……”
“无妨,我知道在哪,”她迅站起来,手中的花卷收回筒中,并不打算带进宫中。她的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令牌,低声道,“现在我们就回宫。”
刻着“秋水”的一支在姐姐这,那刻着“春山”的那一支,就在胡秋水手里。
胡秋水已死,玉簪留给了纪云宴也说不准。
如若纪云宴手里有这支簪子,有“春山”二字,他怎么会不知晓自己生母与姐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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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方才下学,忙了一天都没歇下,纪云宴此刻已累得摇头晃脑。
玄成替他背着书箱,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头,时不时伸出手来扶一下。
他强打着精神,低头走着,目光里却倏然出现一双锦鞋。
那人他并不认识,只是衣着光鲜,能看出养尊处优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