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實在沒有辦法拒絕燕雙的任何請求,他擔心燕雙因此懷疑自己是被拋棄,寧知非不敢冒任何風險去傷害他這個脆弱敏感的孩子。
因為燕淮有時也會過來睡下,所以寧知非的床榻很大,兩個成年男人睡在一起都綽綽有餘。
燕雙還是少年,骨架沒有長開,兩個人睡上去床上還會留有很大富餘。
只是寧知非習武不畏寒,即便數九隆冬房間裡也不會生爐子,但對燕雙來說,後半夜肯定是會覺得冷的。
寧知非重系上衣帶,敲響了姚子傾的房門,讓他幫忙把廊下的爐子搬進來生火。
「那爐子許久沒用了,還要折騰半天,算了寧哥,我把我屋裡的爐子搬來給少爺先用著,你廊下的爐子我就拿回去湊合一晚上了。」
「那辛苦你折騰一趟,等開了春請你喝酒。」寧知非朝姚子傾道謝。
姚子傾擺擺手:「喝酒就算了,寧哥哪天能讓侯爺給我放兩天假就行。」這些日子沒怎麼休息,他可累壞了。
爐子搬進來後,房間裡很快就暖和起來。
寧知非燒了些熱水,和燕雙一起洗漱,燕雙拿帕子擦臉的時候一直盯著寧知非,覺得和寧知非一起做這些事,非常陌生。
從出生他們就生活在一起,幾乎日日都能見到,可像這樣和寧知非在一起,卻是第一次。
燕雙覺得自己心裡多出了些什麼,講不出來,像股黏膩的暖流,只覺得在寧知非身邊,做什麼都安心。
洗漱完畢後,燕雙就上了床,寧知非也脫了袍子,把房裡的燈熄滅,只在床頭留了一盞小小的油燈照明。
「換了張床,睡覺習慣嗎?」寧知非月份大了,平躺著不舒服,便側身睡著,面對著燕雙。
燕雙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緩緩點了點頭,隨後目光又落在寧知非的肚子上,問:「我以前也是這樣嗎?」
寧知非摸了摸肚子,笑起來:「當然。不過你那時候很乖,在肚子裡的時候不怎麼鬧騰人。生下來也小小的一團,皺皺巴巴的,剛出生就哭,聲音跟小貓一樣。」
寧知非回憶著燕雙嬰兒時的模樣,但燕雙出生的時候他昏睡了許久,醒來時燕雙已經跟剛出生時長得不一樣了,這些都是燕淮告訴他的。
燕雙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也側過身面對著寧知非,又問:「我能摸摸它嗎?」
寧知非握住燕雙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燕雙不敢用力,也不敢隨便動,掌心輕輕貼在寧知非的肚腹上,只覺得有點軟。
阿薇最近這些天,晚上有段時間會來精神,動來動去很鬧騰,現在差不多到了時候,很快燕雙的手心處就感受到了鼓起來一小塊,又很快縮了回去。
「啊!會動!」燕雙驚訝地縮回了手,他的弟妹在爹爹肚子裡,竟然是會動彈的。
「沒關係,別害怕。」寧知非笑起來,「當然是會動的,你當初也是這樣的。」
燕雙的手重貼了上去,他膽子漸漸大了,手跟著胎兒活動的軌跡移動,跟它一起玩。
阿薇畢竟精力有限,很快就安靜下來,燕雙的注意力也從小傢伙的身上轉移,重看向寧知非,朝他問道:「我之前是不是對你說了許多很過分的話呀?」
燕雙神情小心翼翼,寧知非看著心疼,憐愛地摸了摸他的後腦:「你又不知道……你也是為了爹爹,我都明白的。」
「你不怪我嗎?」燕雙往寧知非身邊靠了靠。
「傻阿雙。」寧知非把燕雙拉進自己懷裡,模仿著燕淮安慰自己時的模樣,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你是爹爹的孩子,無論何時,爹爹都不會怪你。同樣,無論何時,我做了什麼,也都是為了你……希望你也不要責怪爹爹。」
當年,他能為燕雙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推開他。
因為見到了太多殘忍的事,他深切地明白自己的血脈會為他的孩子帶來什麼。
做成安侯府的庶子,總比做他的孩子來得幸福許多。
「父親他,會和郡主成親嗎?」燕雙已經有些睏乏,講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起來,但依然堅持不斷地問著問題。
寧知非輕輕拍著燕雙的後背,安撫著他,聲音也放低了許多:「別擔心,無論何時,你父親都不會拋下我們。況且……」
見燕雙睡著了,寧知非的話也戛然而止。
況且……郡主也是與我們血脈相連的親人。
第51章51夜話
燕淮忙了半宿,回到寧知非院子裡的時候,被眼前一幕驚到,反覆揉了幾下眼睛,才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只見裡屋的床頭燃著一盞小小油燈,借著微光,依稀可見寧知非側身睡在榻上,手裡抱著什麼,以至於懷裡鼓起了一團。
仔細一看才發現,藏在被子下面的這團竟然是燕雙,他整個身子躲在被子裡,上半身貼在寧知非懷裡,只露出了頭頂。
像怯怯躲在母親的懷抱里的小獸。
燕淮坐到床榻邊,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妻兒和樂,尋常人家再簡單不過的場景,卻是他原以為此生都無法奢求的幻夢。
他的夫人,終於接納了他們的孩子,願意承認他的血脈,將他抱在懷裡親近。
燕淮掐了自己手背一下,很疼,他卻輕輕笑出了聲。
真不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