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那一点羁绊,他们坐在一起,桌上茶香四溢,墨璃恍然觉得,他们从来这样,他们本该这样,在无数个清晨暮后,与凡间无数寻常家一样。
是我忘了,是我负他。
墨璃按上昨日伤口,觉着一路疼到心里。
伏渊既然来了这凡间,就要四处走走,像是寻着曾经的痕迹,他走走瞧瞧,终于在街上一处拐角,停下了。
身后的墨璃也看着这处,并无什么特殊,可他们就是走不动脚。
伏渊说:“这次真是把带天王老子带来了,却再吃不上一块糕饼了。”
“在我这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掌柜的常这么说。
百年的老店,代代祖传手艺,掌柜一家三代在此,日日还是忙不过来,排个队能排到城门口去,管你是富贵显赫还是清贫布衣,都得一处排着。
有不知哪个皇子王孙家新来小厮不懂规矩,排得烦了,直嚷到跟前:“你知我家主子是谁么?麻溜的给我先做,怎么得也不能耽搁。”
站在前收钱的小姑娘,扎着两个花苞聪明伶俐,朝后面喊道:“爹!”
掌柜的长得高大,白胖白胖的,脖上还挂着个油布,上面蹭得都是面粉,手中捏着杆仗,气势却像是捏了把大刀,往前一挥,白粉簌簌。
“我们祖上多少代都是拿这手艺吃饭的,我太祖宗还进宫给皇太后做过寿糕呢
!哪怕你是个什么爷,这儿就是这么个规矩,你今儿就是拖去砍了我,我这子子孙孙也在这代代传承!”
这下可好,伏渊也在那簌簌落下的面粉里跟着旁人拍手叫好,在米糕炸开的香气里,听着这代代相承的预言。
掌柜的总说,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那时离天王老子还有一步之遥的墨璃,飞雪漫天里,撑了伞陪他排了长长的一路,看面前人头攒动,把他冻红的手揣到缝了兔绒的袖筒里。
伏渊那时真希望,这一路排不到尽头。
墙灰从指尖扑扑落下,伏渊觉得一切还恍如隔日,关于上一世自己那么执着于糕点的心情,只觉得不可理喻,可唇齿间再没能记得那种甜而不腻的香。
世世代代,百世传承,多好的预言,他从静止的岁月中归来,替他们再把当初的话在原地记起,哪怕那代人已经轮回在人间各处,再也不能聚在一起,给他包一份糕点。
哪怕就像墨璃,不会再揣着他的手,陪他一点点挪上前,像极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怎么了?”墨璃问道。
“想起个故人。”伏渊淡淡的说。
哪怕故人已变成了故事。
墨璃看着那墙上痕迹颇多,问道:“我们曾在人间待了多久?”
伏渊拍拍手,继续抬脚向前走去,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他从未细细数过,可像是刻在了心头的,不需要他考虑便脱口而出。
“不过三载。”
说完自己却先愣住
了,原也不过三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