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赫然想起疯牛之事前前后后发生一切,这才悚然明白他们这些人竟然都稳稳的攥在皇帝的手中,一个个按着小皇帝心中预演,老老实实的钻进了对方的网里……
想到那些对他施过刑悄无声息消失的太监,想到莫名其妙被牵扯的庚春,易华阳这才惊讶的发现,小皇帝这一手声东击西不仅提了自己人肖平,刮骨疗伤去了庚春这块盘踞大内多年的毒瘤,就连礼亲王匡太傅都被他玩弄其中,不由得后脊背一阵冷汗。
福元望着蹴鞠场上跑得满头大汗的禁军和锦衣卫,笑着对易华阳说:“你且把这小小球场当做铁富尔草原,朕和贺澧就是你在边城的左右将军,如何攻城略池,全权交给你。”
易华阳愕然抬头,心中如江海翻涌。
皇帝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心中有个执念,所以才绕这么一大圈,从哪些豺狼虎豹中摘出来一个他……
易华阳不由得有些害怕,如今的皇帝只有八岁,已然有了这样可怖的心智和筹谋,他如今虽如笼中困兽,但已经将双目望向了辽阔的极西之地,他晓得铁富尔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躲藏着财狼虎豹,他知道自己在边城经历过什么苦难,也怀有什么报复,所以才用那样巧妙的手段将自己笼络到这小小的蹴鞠场中。
小皇帝说的没错,眼前是一方蹴鞠场,也是各方势力互相掣肘的生死场。场下禁军、锦衣卫和世家公
子虽然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踢球,但心下藏着多少龌龊,只有经营他们的幕后主人知晓。
皇帝就是要他易华阳做这颗打乱一湖净水的石子,只有将水搅浑,恶鬼们才会露出他们的真面目,到时……
福元见易华阳发愣,笑着将蹴鞠彩球丢到易华阳的怀里,“当然,蹴鞠还是要学,你昨日展示的那招可真厉害,昨夜回去朕和贺澧还念念不忘,朕一定要比贺澧先学会,免得太师又说我不学无术,浪费他替我说话。”
易华阳温和一笑:“陛下不必勉强自己,倒踢金球要个子大一些才学的快,贺澧比您大许多岁,先学会不足为奇。”
福元小脸一皱,恶狠狠的瞪一眼贺澧,“才不会!朕要学会的东西,谁都挡不了!你现在就教我!”
皇帝第一次没有学会自己想学的,回到寝宫后发了好大的火,又不甘心责罚贺澧,那样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就命肖平给自己端了一大碗牛乳,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肚皮都被撑了起来,半夜肚子疼得险些掉金豆子,还是贺澧没办法起来帮他揉了大半夜,这才消停一些。
但小皇帝依旧没放弃,每天坚持喝一大碗牛乳,两三天就要站着和贺澧比一比,贺澧无奈道:“小人今年都十四了,您才八岁,都快长到我下巴了,以后定可以超过小人的……”
福元撇嘴,“不!朕要现在就超过你!”
俩人闹来闹去,福元每天
量,脑门子永远顶在贺澧的下巴上,这一顶就是五年,原本豆丁般大小的皇帝,如今还是小小的,只是手脚抽了芽,圆圆的脸蛋消了小肥肉,下巴颏露出了小小的尖儿,谁见了不说一声皇帝天资卓越。
可这皇帝不能张嘴,一张嘴谢太师的名声就要扫地一次,已经长成大小伙的贺澧捧着书,听寝宫里间传来福元的喝骂声:
“我不!我就要去行宫避暑!”
匡太傅耐着性子劝到:“西山流民作乱,行宫不安全,陛下去了臣等如何放心?”
“有贰拾跟着,还怕什么!”
贰拾是前两年福元从锦衣卫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经易华阳调教,如今也是小皇帝趁手的一把好刀。
“贰拾再厉害不过一个人,流民成千上百,光踩都能踩死一头大象,大象陛下见过嘛,之前南洋人送过来一头。”
匡太傅如今愈发把福元当个好糊弄的孩子,还想着扯开话题,不成想福元这回事铁了心要去行宫玩,只因为那边有温汤。
匡太傅一个头两个大,他能给群臣讲道理,却不能给一个顽劣成性的孩子讲道理,眼看着福元又要撒泼打滚,忽然锦衣卫来报:
“启禀太傅,前朝户部侍郎丁泰盛求见!”
丁泰盛五年前靠春闱案取得匡太傅信任,平步青云,他原本是寒门出身,算是光宗耀祖。此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将国库管理的井井有条,深得人心。
只是为人有些教条
,平日私下从不到旁人府上拜见,朝中事朝中了,什么话都说在明面上,是以大家都觉得户部即便缺钱,却也光明正大,不会有中饱私囊的嫌隙。
匡太傅挥手让锦衣卫请人进来,锦衣卫看皇帝一眼,矮身退了出去。
如今的锦衣卫,正如皇帝所愿,明面上听命于内阁,但十有八九都藏在贰拾的麾下,虽然贰拾只是小小同知,凡是都要请统领心月三过目,但前几年皇帝又将他要了过去,明面上他仍旧隶属锦衣卫,但心照不宣大家都将他与心月三放在同样的地位上。
是以如今的锦衣卫已经暗中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是以心月三为首的内阁派,一个是以贰拾为首的保皇派。
然内阁派中大多系世族子弟,他们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只是在锦衣卫中混些俸禄吃吃酒,将锦衣卫当做踏板,方便家中以后经营一番,再跳到油水丰厚的衙门中去,既能躲过春闱,又能避免让人知道他们都是些胸无大志的草包。
而被贰拾牢牢捏在手里的保皇派,大多数靠奇门技艺或真本事收进锦衣卫的,他们身手了得,又懂得低调遮掩,这些年游走在内阁派中,渐渐渗透了进去,皇帝要知晓什么,他们第一时间都会报信,是以如今福元已经爪牙遍布整座大麟京都。
丁泰盛还穿着朝服,匆匆而来,先拜了皇帝再拜匡太傅,“启禀陛下,前几日禁军来支缴费的军饷,
短短一月已经支了近四百两,我朝东西驻军一年军费也仅仅三百两,这么大的开销,户部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