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钻过石洞,曲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又带着她下山。
曲山是个规矩的,全然没有过问她任何事。一路无言,程荀心头想着晏决明的话,焦虑和烦躁不停敲打着她的大脑。
她知道这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是她还能等多久呢?或许胡家迟早有一日要倒,可若她不在胡家,若她不能亲手了结胡品之,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心中思绪万千,曲山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一扯。程荀疑惑地望去,却见曲山示意她不要出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抄手游廊旁的垂柳下,站着一男一女。
月光朦胧,垂柳的枝条影影绰绰,程荀努力辨认,却现那女子竟是玉扇。
她瞬间提起心,担心身旁的男人是福全,可那身形着实不像。曲山在旁轻声道,“洪泉?”
看出程荀的疑问,曲山小声解答,“洪泉是胡瑞身边的人,二十岁的年纪,还未娶妻,平日帮胡瑞在府外跑腿做事。”
胡瑞身边的?为何与玉扇见面呢?今日她不是值夜么?
她心中不解,却见玉扇居然扑进了洪泉怀中,肩膀微微颤动,似乎在哭。
程荀这才恍然。原来玉扇的不情愿中,还有这么一层故事。
她望着那对月下相拥的恋人,心中突然一动。
“曲山,你能帮我查一查这洪泉,都帮胡瑞做过什么事么?”
第39章契约定
从观山回来的那夜,焦灼忧虑就像是一层雾霾,罩在程荀本就阴郁的心上。
三伏天,扬州高温湿热,树上的蝉鸣彻夜不停,叫得人烦躁不堪。天气与情绪的双重高压下,程荀的神经愈敏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似个潮湿的木柴,想要一口气点燃自己,却只能不轻不重地烧出些黑烟。
等待、等待、等待。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唯有等待,可那希望的曙光忽远忽近,黎明前的黑夜总是格外难熬。
她问自己,我只能如此被动地等待么?晏决明让她相信他,说一切有他在。可这些年,老天教会她最有用的一课,便是人从始至终,只有自己能够依靠。
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当不了那个坐在原地等待好事降临的人。
可是她的机会在哪呢?
翌日,胡品之在澄湖之上,宴请张子显。胡张两家的婚事基本上算是定了,张子显本不应该继续留在胡家。
可张子显明年就要下场,初来扬州之时,便有心去鉴明书院待个大半年。鉴明书院盛名已久,张子显早就打通关系,只等去书院里请教师长。
过几日他便要住进书院之中,往后只有旬假才能出来。
胡品之虽然此前对张家多有意见,可婚事已定,他也迅转变态度,热心拉拢这位准妹夫。就连辞别宴,也特意叫上了胡婉娘。
程荀跟在胡婉娘身后,缓步走进澄湖之上的亭台。
“子显,按情理而言,婉娘本不该和你见面。只是兄长想着,你二人自小便认识,倒也没有这么多讲究。”胡品之笑着朝胡婉娘招手,“婉娘,快来。”
胡婉娘姿态未变,仍踩着骄矜轻慢的脚步。
程荀低下头,心中忍不住笑,这样的荒唐事,也确实只有胡品之干得出来。就是不知那位自诩守礼、行为有度的张子显如何想呢? 可她实在高估了张子显。张子显初来扬州时,对这位只在儿时见过几面的胡家表哥还有几分不适。可乱花迷人眼,很快他便明白,扬州这繁华富贵的销金窟里,养出多么轻浮的性子都不足为奇。
胡婉娘徐徐落座,端起茶盏品茗,并无言语。
胡品之的笑有些僵硬。自那日他与胡婉娘大吵一架后,她在他面前便没有好脸色。平时也就罢了,今日当着张子显的面,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他尴尬地笑笑,又与张子显说起此前去鉴明书院的见闻。
上次与晏决明、王伯元、孟绍文同游湖山的事情,不知被胡品之挂在嘴边讲了多久。张子显面上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心中却厌烦。
胡大人也算个能臣,不知怎么养出胡品之这么个眼皮子浅的!
胡品之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两三日的同行快被他讲出花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晏、王、孟三人都拜倒在他的才学风姿之下。程荀听得笑,若不是那三天她也在,恐怕就要信了。
胡品之越说越起劲,张子显听得不耐烦,正要出言打断,却听他说道,“回去的路上,世子爷还问我为何婉娘这几日都未出门。她身子不适,错过了不少湖山风光,倒也可惜。”
张子显一愣,对面,胡婉娘夹起的点心也一个不慎落到了衣服上。
“婉娘那几日也去了?”
张子显笑得意味深长,胡婉娘一张脸青红交加,胡品之这才想起自己说错了话。
他磕磕绊绊地遮掩道,“哦,婉娘,湖山风光秀美,我就顺便带她同去了,倒也没玩什么,她那几日都在屋中,就是换个地方休息罢了……”
胡品之干巴巴地解释,整个场面惨不忍睹。程荀有心继续看戏,可就胡婉娘那副模样,若她此刻不站出来解围,恐怕回去以后就是别人看她的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