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花接着发言。她的意见与李福来完全相反,主张在山后村建立长毛兔养殖基地村,并且从每只兔子的养殖成本算起,再分别计算一年从特级兔毛到三级兔毛的收入,最后得出养殖利润。
周胜利发现她长得漂亮,但绝不是花瓶,发言中逻辑思维很清晰。
她的发言结束后,大伙都不作声,眼睛看向李成才。
李成才像作大会总结一样,慢声说道:“我同意侄媳妇的意见,长毛兔养殖基地应当办。至于如何办……”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片刻,目光威严地环视了一圈,才开口:“过去咱们只知道兔肉香,现在知道养兔卖毛是个新事物。新事物我们党员干部要带头,给老百姓做出榜样。我的意见是我作为正村级干部养一百对,两委干部中是党员的养五十对,不是党员的不用跟着冒险,福堂叔是革命功臣也不能跟着一起冒险。”
“咱们养成功了再推广到群众,赔了咱们担着,谁让咱们是党员干部的呢?”
李成才很会算利益账,申报上一百对长毛兔先把外贸局的一千元补贴拿到手。
他的话单刚落,刚刚还反对养兔的李福来高喊一声:“同意!”
紧接着,李成明也表示同意。随后,其他人也表示同意,只有刘锦花无力地反驳了一声:“我为什么不能养?”
李成才用很关怀的口气说道:“侄媳妇,我大侄不在了,你虽然当着村干部,但在家里不是户主,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不能让你回家作难。我看你家就算了吧。”
刘锦花低着头,没有表示意见。
李成才又环视了在场人一圈,说:“大伙没有意见就通过了。”
周胜利突然说道:“我不同意!”
他的话一出口,全屋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李成才的脸更是阴得要滴出水,“为什么?”
周胜利慷慨激昂地说道:“咱们准备养的长毛兔是从国外刚引进来的一代种兔,对我国的自然环境还不很适应,病亡率相当高。”
“发家致富是全村人的事,为什么风险要我们几个村干部来承担?党员干部带头致富不假,但不是带头冒险,所以我坚决反对。”
李成才的脸由阴转晴,刘锦花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周胜利继续发表着意见:“我同意李书记的意见,向县外贸局申报长毛兔繁育基地,但是不同意把风险全押在村干部身上。我的意见是分三步走。”
他也像李成才那样,故意停顿了片刻,然后说道:“第一步,由李成明和刘锦花同志负责起草给县外贸局的申请报告,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起草完后,交李书记和我把关,然后盖章上报。”
“第二步,县外贸局同意后,请县外贸局技术人员来给村民上养殖技术课,然后各户根据自己实际情况申报养殖数量。为了减少个人养殖风险,每户申报养殖数量不能超过五对。”
“第三步,凡是申请养殖的农户必须按照县外贸局要求的标准建兔舍,等兔舍验收合格后才能让长毛兔入户。”
周胜利喘了一口气,侃侃而谈:“长毛兔入户后才是工作的开始,各项技术服务措施如何跟上,还需要根据当时的情况再制定具体工作方案。”
李成才感到,周胜利的话里给他留足了颜面,也顾及他们的风险,但总让他心里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因何不舒服。
作为会议召集人,周胜利最后征询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包括李成才在内,都没再发表意见。
散会后往家里走,刘锦花有一小段路与周胜利同行。她看了看周围,小声道:“老狐狸没斗过小狐狸,福堂大爷爷答应与你见面,你定时间,我给约地点。”
周胜利道:“下午吧。”
周胜利与李福堂见面就像是电影里地下党接头一样,刘锦花给他传过来的话是,李福堂在山上的原果园专业队的屋里等着他。
周胜利不吃中午饭,稍一午休过后便出门上了龙山水库堤坝,从坝上绕到龙山山脚下。
先前到达,等候在山脚的刘锦花带着周胜利翻过一道山梁,来到了一片苹果园内。
按时节,正是苹果坐果后的生长阶段。但这片果园里杂草及腰深,果树缺乏修剪,全长疯了,树上见不到果。
刘锦花在前,周胜利在后,两个人在草丛中穿越了十多行苹果树,看见了一排约四间的红瓦房。
刘锦花告诉他,这片果园十年前是老书记福堂爷爷拍板建起的,当时县园艺场还派了技术人员对果树的管理现场指导,只是果园建成多年没给集体带来一分钱的收益,一直是福堂爷爷的一块心病。三年前乡领导给他谈话,他也是因为这片果园没见效益才提出辞职的。
到了瓦房门口,刘锦花一声不响转身走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庄户汉子。他身材不高,较为粗壮,紫红色的皮肤较为粗糙,给周胜利的第一印象是老实本分。
周胜利估计他就是自己这几天一直想见的老支书李福堂,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四间屋没有隔间,屋内支着三张单人木床,还有几条长凳。
李福堂开口直奔主题:“我听锦花孙媳妇说你想见我,不见你不是我怕事,是怕我给你惹事。”
李福堂蹲在长条凳子上,示意周胜利坐在床沿上,继续道:“晌午锦花孙媳妇对我说了,李成才那个龟孙子在会上被你给耍得没了脾气。到底是有文化的人,我这五十多岁的人还不如你。”
周胜利这才找到开口的机会:“可能刘锦花也告诉你了,我是个初出校门的学生,没有社会经验,我找你想请你老给支个招,我的工作如何开展?”
李福堂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撕好的纸条,熟练地给自己卷了个烟炮,点着吸了一口,慢声说道:“你不用找我支招,发展经济的路就是高招。前面两个人,来到就想着把李成才这伙人扳倒,人家没事,自己倒是先倒了。”
周胜利不解地问:“会计辅导员不是与李成才他们打成一伙了吗?”
李福堂摇头道:“那是李成才他们搞的假象。辅导员在财务账上太精了,李成才怕他在账上看出问题,才想着法子把他弄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