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说什么了?
快告诉义父啊。
无法说出的话语像凝结的冰块,沉甸甸凉冰冰地哽在喉中,咽不得也吐不出。岑伤张了张嘴,浑身战栗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义父……恕罪……”
半晌,他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模糊的字眼,牙关几不可闻地打着架,岑伤的一颗心好像正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渊。
月泉淮的目光一寸寸沉冷下去。
隐含着失望的锐利眼神扫过不渡,又落到岑伤身上。那比刀锋还要锋利千百倍的视线让岑伤浑身发冷,内脏仿佛被冰冷的铁块坠扯着,连呼吸都冷得无法顺畅。他不敢出声,只觉得灵魂都要被义父的目光搅碎了。
“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
义父终于开口了,冰冷的怒气包裹着岑伤,让他喘不上气来。他在义父的目光下战栗,名为绝望的冰水灌入他的口鼻,令他颤抖着窒息。
“你身为长侍,就是这么替老夫管教新月卫的么?”
“不……义父……”空前绝后的恐惧死死勒住岑伤的喉咙,他死命从牙关处挤出几个字来,声音却抖抖索索地含糊成一片模糊不清的音符。他费尽力气地呼吸着,想要组织好语言辩解什么,却又在义父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他不该……他不能……他打扰了义父……他居然敢动义父的东西……
“滚出去。”月泉淮却是背手转了身不看他,莹莹火光点缀着义父的衣摆,将那深黑的颜色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以后都不必送黑陨龙血来了。”
“义父!”
巨大的绝望将岑伤的脊背砸塌,他猛地抬起头,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慌张将他攫住,岑伤绝望地挣扎着,感觉自己要被无形的泥淖吞没了。
不……
义父……
月泉淮一皱眉,冷冷地转了半身,目光居高临下地锁住岑伤跪伏的身体。岑伤猛一咬唇,含着满口的腥咸滋味,低下了头。
“……是,义父。”
洞穴中再次安静下来,安静到点玉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他揉了揉喉咙,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岑伤走后就一直背着手没动过的月泉淮身边,轻声唤他。
“义父……”
月泉淮转过身来,锋利的目光落到点玉脸上。看着点玉写满了无辜的脸,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猛地出手掐住了点玉的下颌。
“嘶……义父……疼……”这力道狠厉得仿佛要将他的下半张脸的骨头全都捏碎。点玉疼得皱眉,含糊不清地向月泉淮告饶。月泉淮冷笑一声,手指不松反紧,直捏得点玉发出一声痛楚的呜咽。
“老夫亲封的新月卫长侍……”
月泉淮的声音又细又轻,尾音习惯性地拖着点鼻音。火光闪动,月泉淮那双漂亮的眉眼隐藏在黑白相间的长发下,在光暗的交晃下时隐时现。
“……也轮得到你出言冒犯么?”
月泉淮的声音极轻,仿佛吹口气就会消散。他说话的尾音习惯性地微微上挑,像个挠人的小勾子。火光掩映,月泉淮眼尾的那抹红越发鲜艳生动了。
好像溅上去的一抹血,又像话本中吃人的妖精有意描画的红妆了。
“呜……义父……”点玉痛得眉眼颤抖。月泉淮冷哼一声,扬手将人甩开,冷眼看着人喘息着忍受痛苦,又怯生生地向自己的身边贴了过来。
“义父……”点玉小声呜咽着,抬眼觑觑月泉淮的神色,讨好地凑向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又像撒娇又像讨饶地晃了晃。
“义父……我错了……再不敢了……义父……以后绝对不会了……义父别生气了……”
犯了错的幼雏小声小气地啾啾叫着,一下一下地磨蹭着年长者的羽毛。点玉在月泉淮的腿边双膝跪下来,捧着月泉淮的手,用自己毛茸茸的头顶贴了上去。
手上传来柔软又光滑的触感。月泉淮垂落目光看去,只见点玉正端端正正地跪在自己脚边,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手,用发丝蓬松干净的头顶,虔诚地碰触上自己的掌心。
“义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点玉闭上眼睛,用干净柔软的发丝蹭了蹭月泉淮的手掌心,复又睁开眼睛,在墙上跳动的火光中,点玉的眼眸清亮又干净,亮晶晶地反射出月泉淮的半身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