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极致的恐惧,由心散,席卷了罗独钧的全身。
他苦修甲子岁月,好不容易才修炼到四重境,若是修为被废,断了仙途,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
罗独钧唇色白,颤微道:“我是秋霜剑宗的弟子,就算有过错,也应该交由秋霜剑宗处置,你们南星剑宗,岂能越俎代庖?”
硬气过后,他又开始讲情面:“秋霜与南星,虽素有小摩擦,但两大宗门,依旧是同气连枝的关系,我是四重境内门弟子,你们废了我的修为,秋霜剑宗面上不好看,两大宗门,恐怕会伤了和气。”
任何一个宗门内,外门弟子、杂役弟子的性命,或许无人重视,但内门弟子,都是宗门倾斜资源培养出来的中流砥柱,不是可以随便抹杀的。
底蕴再深厚的宗门,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投进去的资源,化为泡影。
顾平升冷冷哼了一声:“巧舌如簧!”
“就算你是秋霜剑宗的内门弟子又如何,截杀我南星剑宗亲传弟子的罪名,可不是这样轻易能洗脱的!”
顾平升拱手向沉鸿雪请命:“掌教,此子伤我徒弟,废其修为一事,还请掌教交由我来施行。”
“允。”沉鸿雪淡淡点了点头。
罗独钧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究竟是谁截杀谁啊?他是脑子有病吗,去截杀一个五重境修士,南星剑宗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够登峰造极的!
罗独钧面色阴沉如水,一双吊梢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光,他在心中怒骂:“鲁琮这个老混账,干什么不好,非得作死的请宗门弟子去捞鲛纱,到头来害人害己,我罗独钧自诩聪明绝顶,没想到被一个蠢货坑到如今境界!”
“亲传弟子都到清波洞湖了,他身为驻守长老,竟然毫无所知,简直愚蠢!”
不管罗独钧在心里如何谩骂鲁琮,也已经改变不了事实了。
他更不会想到,鲁琮犯下这个致命的错误,仅仅只是因为下面的人,传话时,省略掉了些,自以为不重要的东西。
所以鲁琮不仅不知道有亲传弟子到了清波洞湖,甚至还给了对方一个:勤勉有加,亦是大善的评价。
顾平升手指一点,戒律堂中悬挂的巨剑迸出丝丝缕缕剑气,钻入罗独钧身上三百多座气府,顿时,他的身躯渗出千丝万缕的殷红血迹。
罗独钧出一声闷哼,剑气搅动经脉,凝于气海,撑爆了他的丹田。蚀骨噬心的痛,让罗独钧瘫倒在地面,蜷缩起来。
他双目呲红,嘴皮都咬出了血来。
沉鸿雪看向阿泉,态度温和地说道:“清波洞湖的盟约,是我与你们族长签订的,出现这样的事情,身为掌教,我亦有责任。”
“鲁琮、窦辕两人,被押回宗门后,会处以雷刑,算是我给你们的交待。”
“另外,昔日盟约上规定的,你们鲛人一族与我南星剑宗只是合作关系,来去自由,仍旧作数。若你们不愿意再留在清波洞湖了,我南星剑宗绝不阻拦你们离开。”
沉鸿雪微微顿了顿,道:“若你们还肯信任南星剑宗,愿意留在清波洞湖,我会派遣新的驻守长老过去,为杜绝此事再生,新任驻守长老每隔五年回宗门述职一次,述职文书,由你们鲛人一族共同署名。”
这条件,对于鲛人一族如今的境遇来说,是十分优渥了,但阿泉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她低声道:“这件事,要由族长说了才行。”
她只是个普通的鲛人少女,在族中也说不上什么话,签订盟约这么大的事,完全不是她能说好与不好,行或不行的。
其实来南星剑宗的这一趟,已经很出乎阿泉的意料了,她没想到南星剑宗的掌教,不仅替他们鲛人做主了,还要修改当年签定的盟约。
述职书一事,是明言说,要给他们保障,阿泉从未想过,南星剑宗会做到如此地步。
其实哪怕南星剑宗不这么做,清波洞湖的鲛人,也是倾向于,留在清波洞湖的。
他们被选中卖给其他宗门势力后,没有选择出逃,不就是因为,想让族人能继续住在清波洞湖吗?
沉鸿雪笑了笑:“这是自然。待新的驻守长老选出来后,你们随他一同回清波洞湖,将这件事,转告给北澪族长即可,沉某在南星剑宗,静候他的消息。”
阿泉很惊讶这位掌教,竟然如此随和,便好像先前那轻飘飘决断一人仙途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是上位者的随和,谈笑间,就能轻易决定了他人的命运,所以不必露出雷霆之势,以慑人心。
阿泉很快想通了这点,所以心中只有敬和畏,丝毫不敢放肆,她恭敬地答复道:“阿泉会将沉掌教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我们族长的,请沉掌教放心。”
沉鸿雪见小姑娘如此惧怕自己,不由感到无奈,却也没解释什么,道:“新的驻守长老人选,还需要斟酌几日,这些天,你们便住在青阳真人的英水峰吧,她那边,我已打过招呼了。”
“多谢沉掌教。”阿泉和几个族人,学着人族的见礼方式,向沉鸿雪拱手道。
扬若听到这个决定,很开心地说道:“英水峰只有青阳真人居住,山上还有一块很大的湖泊,你们住在那里,会很清静,不用担心被人打扰到的。”
他一高兴,没注意到自己师父顾平升的眼神示意,还在兴冲冲地说着话:“掌教,阿泉不认识英水峰的路,我带他们过去吧!”
顾平升轻咳两声,扬若这才意识到自己插话了,连忙捂嘴,止住话音。
“青阳真人的徒弟,会过来领人,你凑什么热闹。”顾平升刚教育完扬若,戒律堂外,来了位身着青白相间罗裙法衣的曼妙少女。
她体态轻盈,面若白瓷,文静典雅,福了福身,向几位长老见礼。
眸光扫到宁扶桑的时候,白青瓷礼貌地点了点头,相识一场,同窗二月,也算有点情分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