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致对越倾瓷印象很深。
但不是因为她初见就博得了太子欢心,也不是因为她越家长女的身份。
他总觉得这小姑娘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一股难以忽视的憎恶。
谢致从小看遍人情冷暖,皇城外人人巴结,皇城内却个个都踩他一脚。
这样畸形的经历让他的察言观色能力极强。
他不会看错的,这个越倾瓷,似乎不是第一次见他。
可是谢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渊源,他也命人调查过她,可是背景干干净净,如传闻那样,安稳地在木清观长到十三岁。
那日初次见过她后,他便反反复复琢磨此事,这种没有源头的不适让他坐立难安,很想调查清楚。
可以他的身份,并不适合独自进出越府,谢致便忍了下来。
没想到,今日却在伴师斋看见。
而这个小姑娘比起那日,身上的从容风度更清晰了,只不过,那从容在看见他们——
不,是看见他和嘉安公主的时候,就通通化为了虚伪的卑微。
谢致目光几乎黏在越倾瓷的身上下不来,直到身边的人反复唤他:“三哥?三哥?”
谢致缓慢地看过去:“什么?”
四皇子的眼神揶揄:“四哥还是第一次看美人看到这般失魂落魄,果然是认识的了?”
谢致回过神来,他听了一阵,才明白越倾瓷点到了他。
嘉安见越倾瓷陌生,便问了句来历,等到越倾瓷说了自己的身世,就来了兴趣:“原来你就是那个闻名华京的夭折丫头,啧,没想到那道士有两把刷子。”
“不过,你怎么认出来我的?你根本没见过本宫吧?”
越倾瓷头都没抬:“回禀公主,臣女曾与三皇子殿下有一面之缘,而三皇子殿下最宠爱的小公主是谁,臣女也曾打听过。”
“再看年纪与装扮,四皇子与五皇子便不难猜了。”
如此四皇子才会看向谢致。
谢致说道:“皇妹,她便是太子皇兄推举的那位伴读。”
另外三人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嘉安笑道:“太子哥哥未免也太冲动了,我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人物,竟然就直接做皇孙伴读。”
五皇子开口:“原来连自叙帖都不认得,嘉安,你是不是想说这句话?”
嘉安嗤笑一声,并不答话。
而那位五皇子,则是冷声道:“抬起头来。”
越倾瓷缓缓地抬头,目光仍旧俯视着地面,十分恭敬。
“倒是很知礼数,不过模样过于刁钻刻薄,想来在家也是凭着自己的嫡女位置,刁难自己的姐妹吧?”五皇子不悦地警告,“既是碰见了,我便懒得去一趟越家,你给我记住,论才学论人品,你都是一等一的差,别仗着自己是嫡女便刻薄他人。”
“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国子监,可不是你这种蠢人呆的久的。”
五皇子比起嘉安说话更不客气,这让谢致和四皇子,嘉安公主,都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
而他也不在意,他母亲虽不受宠,却也是四妃之一,外祖镇守西南,与番邦对抗,地位十分稳固。
至于夺嫡,那更是与他无缘,排行老五就绝了长嫡中的任何一个,所以潇洒快活的很,平时只要脾气来了,便谁的面子都不给。
自然,若谁上了他的心,自然也是万分好都舍得。
越倾柔就是那个上了他心的人。
越倾瓷恭敬地道:“臣女谢过五殿下教诲。”
五皇子不屑地离开了,四皇子则是道:“嘉安,走吧。”
几人并未管还跪在地上的越倾瓷,只有一双黑色棉靴停在了越倾瓷跟前。
她抬起头,看见了此时还十分年轻,容颜隽秀的谢致。
他温声道:“五弟性子耿直,怕是听了些流言蜚语,便当做了真的,让越姑娘受了委屈,还请莫怪。”
越倾瓷轻声回道:“不敢,五殿下也不过是提醒臣女要多照顾姐妹,并无什么委屈。”
谢致不说话了,他一直盯着越倾瓷,目光沉沉的,而后,忽然低下头:“越姑娘似乎对我有很多意见?子箬不明白,我们过去见过?”
他声音低沉温和,配着儒雅有礼的表情,再一想到此人的身份,实在是不难让人兴起好感。
子箬是谢致的字。
前世为了得知他的字,越倾瓷可是费了好大的劲讨好他的贴身近侍,原来,想知道是如此的简单。
越倾瓷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谢致。
谢致一怔,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年幼的少女身上无比违和,而用这种表情对着皇子的,也是头一个。
再捧高踩低的人也不敢如此赤裸裸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