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韵,放你姐一人回上海我不放心,所以我会留她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可以吗?”
郝韵顿住,眉心微拧:“为什么问我可不可以?”
“哎,都不知你们两姐妹上世人是不是有什么牙齿印,这世人八字相冲,讲多几句话就要吵起来。”
“那是她总撩事斗非,我好声好气讲话,她非要挑我骨头。”郝韵闷声说,“在她心里,我一直是‘仇人’之女,就是因为我爸,她父母才会离婚。”
“啧!你又开始胡思乱想!”李静芬拍了一下少女的手臂,“总之这段时间你们努力好好相处,一家人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郝韵默不作声,待外婆再交代了一遍,她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知道了”。
可没想到,几分钟后,苦口婆心教导她要和家姐好好相处的外婆,先和关好彩吵起来了。
关好彩的行李箱太重太大,骑楼楼梯太窄太陡,一个人直接拎上去有些困难,两人一前一后地抬又有些危险,李静芬提议先在楼下士多店里拿塑料袋子分装起一部分行李箱里的衣物,减轻行李箱的重量,少量多次地搬运。
但关好彩不愿意,觉得这样做好肉酸好核突。
“怎么就肉酸核突了啊?乌灯黑火的有谁会看你?”李静芬已经在掏店铺拉闸门的钥匙,接下来的那句含在嘴里,“又不是什么女明星……”
“明明是你这楼梯反人类反科学。以前的人是怎么往楼上搬行李的啊?楼梯窄成这样,转个身都难……”关好彩也细声嘟囔,双手握住行李箱把手,想再尝试一次提上楼。
李静芬本来就没好气,越说情绪越激动:“以前的人哪有你这么大一个行李箱啊?你明知家里有这么道窄楼梯,干嘛还带这么个大家伙?哇噻,大得都快能把我装进去了!等我百年归老,不用给我买棺材,就拿这个装就行了!”
关好彩才刚刚往上走了两阶,听到这些,心烦不已,把箱子重重往下一丢,“砰”一声巨响,在骑楼廊下跌跌撞撞:“那我本来也没打算回来长住啊!我在酒店住得好好的,是你硬要我退房搬回来的!”
李静芬怔了几秒,火气瞬间冒尖,掐腰指着关好彩吼:“我真是好心还被雷劈啊!你在广州又不是没家,回来了住酒店像什么样子啊?离婚的事你藏着掖着,现在既然我知道了我能不管你吗?你真的、真的和你妈——”
“好了好了!”这下轮到郝韵太阳穴一下下疼,“我帮着一起抬就行了,赶紧上去吧!”
虽然已经入夜,但街上还有途人,附近有些店铺也还没关门,几人站在街边大小声,让她觉得很难堪。
她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天,实在不想在这些无意义的争吵中浪费时间。
郝韵让外婆挡住会自动回弹的防盗门,正想弯腰帮关好彩托起行李箱的底部,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来拿吧。”
人世间
看清来人,李静芬惊诧得睁圆了眼:“庥仔?你怎么来了?”
向天庥是一路跑过来的,气息稍乱,他走上前,缓了口气再说:“我刚看那行李箱那么大,楼梯又窄,你们要抬上去估计有些困难,就跟过来了。”
“那店里怎么办?”
“没事,暂时没新客人了,有的话卿姨也能稍微接待一下。”向天庥也不寒暄了,站到关好彩面前,“我来吧。”
关好彩蹙眉,还没来得及拒绝,行李箱已经被向天庥单手拎起。
向天庥掂了掂重量,有些讶异,脱口而出:“这里头是装了什么啊?那么重。”
“是啊,装了一箱子石头。”不知出于什么情绪,关好彩对上他就没好脾气,“很重的,你拿不了就放着,我自己来。”
向天庥白了她一眼,把行李箱一把抱起,再往上一翻,扛在肩头,迈腿直接登上楼梯。
长方体的箱子体积太大了,他得歪着脖子,但手臂稳稳圈住箱子另一边,卫衣袖子在斑驳的灰墙上擦过。
很快到了二楼平台,他放下行李箱,李静芬赶上来开门,向他道谢:“辛苦你啊庥仔,放在这里就行了,你快回店里忙!”
向天庥转了两下脖子:“没事,行李得搬到三楼吧?我帮你拿上去再走。”
李静芬家上下住的都是自家人,所以早年有次装修时就在二楼楼道这里砌了堵墙,将通往三楼的楼梯封在屋内,二楼是李静芬住,三楼则住着两个姑娘。
向天庥把行李箱搬到三楼,靠墙放好,转身下楼,对李静芬说:“叻婆,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电话。”
“等等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李静芬留住他,走进厨房,很快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个保温壶。
她把壶硬塞到向天庥怀里,还帮他拍去袖子上的石灰,说:“陈皮炖老鸭,下午就煲好的,但晚上没机会喝,你有口福了,可以喝到今天叻婆的头啖汤。”
向天庥笑:“行,多谢叻婆。”
“客气,我多谢你才是!”
关好彩还呆站在门边,郝韵已经换好拖鞋上楼了,二楼目前就剩她、李静芬和向天庥。
而李静芬和向天庥熟稔到,让关好彩有一瞬觉得,她比向天庥更像这个家的外人。
李静芬见她傻站着,“啧”了一声,提醒她:“庥仔这么有心,你怎么连声‘多谢’都不说啊?刚刚在店里问你,你还说跟庥仔不熟,人家可是一直都记得你这个老同学,连你在上海发展都知道……”
李静芬记起昨晚和向天庥的那段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