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挂的眼科,医生面诊后让去做了几项小检查,很快就诊断出来谢温的情况,视神经炎,好在症状不重,不用住院治疗,开一个月的药回家吃完再来复查就行,中途连漪顺带着还去皮肤科看了下自己来到禾水以后就一直发痒的小腿。
从医院出来以后谢温就没和连漪一路了,说着哪里哪里的朋友还有事情要她帮忙,让连漪先回去。
今天找房子的事是没力气再去做了,连漪回了家,进卫生间洗了下手,打算把医生给她腿开的药膏涂抹上。
甩着手上残留的水珠从卫生间出来,连漪再看向左边的卧室,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回家一趟,连宣山似乎没有带走什么,唯一变化的,大概也就是晾在衣架上的那条灰色内裤失去了踪影。
她轻嗤一声,挪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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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快一周时间,连漪没怎么再在家里正面碰上过连宣山。
连启森和谢温似乎管不住连宣山,他不在家吃饭,晚上也不怎么回来,连漪只有一次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脚步声和卫生间开水洗澡的声音,她想起来找连宣山继续吵架算账,但始终抵挡不住汹涌睡意,等第二天早上再醒来的时候,连宣山也早就不见了。
落了个眼不见心不烦,她心情倒是挺愉快,只不过自己出去租房子住的事情迟迟没有解决,要么是找到比现在条件还差的老破小居民楼,黑黝黝的楼道看得她心里直犯怵,要么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中介和房主一听她没满十七岁自己住,忙摆手说要监护人签字才行。
这天晚上吃完饭,左边的卧室仍旧是还没有人回来的,连漪盘腿坐在床上,手机又诡异地拥有了满格信号,她点进朋友圈翻了翻,此时正值暑假,列表好友基本都满世界转悠着玩,朋友圈内容精彩纷呈,各种定位国家聚在一起差不多能开一次联合国会议的那种,唯独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十八线小县城里,无人问津。
连启屿和祝容也没有任何消息,她来到禾水以后试着给他们发过几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打给连启屿助理的电话也总是显示对方用户正在通话中。
关了手机,连漪静静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看了会儿。
屏幕上倒映出女孩白净的脸,平时总是骄傲挑起的眉梢稍显落寞地低垂着,眼睛里也没什么光亮。
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连漪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又是如常一般的傲气模样了。
她哼声骂了句一群势利鬼,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
谢温安排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点,今晚上吃的依然是面条,里面加了几片腊肉就算是打了油荤,连漪同样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她感觉自己来禾水这十多天都瘦了不少,原来紧身的小短裤现在穿着都有点松了。
一想到明天的早餐仍然有可能是面条,连漪面无表情和长着裂缝的天花板对视了会儿,终于烦躁又无语地下床,然后推开了卧室门。
已经不指望能从屋子里找到什么吃的了,最近她都在县城里找各种租房中介,也认识了一点县城里的路,依稀记得离这里不远处就有一条开着不少烧烤大排档店铺的街道,平时白天从那里路过,什么“勇哥大排档”“光头烧烤”“致青春夜宵”通通都是店门紧闭的,卷帘门上则贴着营业时间“晚八点至凌晨两点”。
现在快九点,正是开张营业的时候。
今晚饿意来势汹汹,秉持着从不亏待自己的理念,连漪换了身衣服就出了卧室,连启森和谢温早就睡下了,她推开家门下楼,楼道声控灯是亮着的,虽然外面街上没什么人,但连大小姐除了黑以外没怕过什么,她循着记忆往开着大排档的那条街走去,十多分钟就到了。
夜晚这条街相较于县城里其它地方要热闹上许多,塑料桌椅和大棚没什么秩序地摆了大半条街,坐着不少小年轻,抽烟撸着串,比人要大的风扇乌拉拉转着,另一半街道上则随意停放着电瓶车摩托车,凉皮冰粉水果捞,烧烤炸串大排档,暮色四合之中,颇具氛围感的劣质霓虹灯一亮,烧烤架前老板拎着烤串一翻面,呲啦油香一冒,这座小县城的夜市街就这么热闹了起来。
连漪站在街道口,先是嫌弃了一下卫生状况,最后迫于肚子实在太饿的缘故,她还是撇着嘴往里走,想找家看起来干净点的店坐着。
没成想还有了意外的发现。
某家大排档店外热热闹闹坐了一桌人,桌子还是由四张方桌拼在一起的,人数不算少,有男有女,连漪一眼就瞧见了在怪咖网吧门外最先冲出来堵着她的绿毛,然后再是懒洋洋将手搭在一边板凳上的连宣山。
连宣山换了件短袖,因为太热的缘故将衣服下摆撩起至小腹,露出截精壮的小麦色腹肌,肌理线条流畅偾张,人鱼线窄窄往下深陷进裤腰,还是那条粘上汽油污渍的破洞牛仔裤,两条长腿大剌剌地叉开,盘靓条顺,十八九岁的年纪,雄性荷尔蒙不要命似的往外冒。
他嘴里仍旧吊儿郎当地咬了支烟,正吞云吐雾,这一桌上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或热情或含蓄地将目光投过来。
桌上似乎有人叫他,男人先是扯唇,然后支起身,伸手和对面的人比划起来。
彼时桌上一轮划酒拳刚过,众人脚边或多或少都倒着几个喝完的啤酒瓶,连宣山输得最少,就连面前酒杯里的酒都还一口没喝。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突然就提起了连宣山家里多了个人的事。
禾水县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不过半天就能传遍,那天有出租车停在连连副食超市外面,车上走下来个打扮潮流的小美女的情况被不少街坊看在了眼里,很快,就有老街坊想起当年连家两兄弟一个在京市发达一个留在禾水的事。
所以连宣山家里来了个妹妹的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话说,连哥,你还真有个妹妹啊?”
“怎么不把妹子带出来给大家看一眼,京市来的,那得老漂亮了吧?”
“草,老子做梦都想有个妹妹……”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连宣山没什么表情地吐出一口白烟,抬起眼皮,不耐道:“说够了没?”
一堆人瞬间噤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迅速交换眼神,这他妈……是和新来的妹妹不和的意思?
总之没人敢再扯起这个话题。
张钦就坐在连宣山正对面,眼见着桌上烧烤吃得差不多了,他抬手刚准备喊老板再来一百串牛肉和五花肉,下一秒,他眼珠子骨碌一转,余光突然瞥见街那头走过来个身影:“哎卧槽,那不是那谁……”张钦拧眉寻思,从脑子中隐约抠出来几个字眼,“范,范玮琪?”
“什么范玮琪?你他妈要给我们唱歌啊。”
“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滚蛋!”张钦骂了句,刚想抬手指,却不想连漪已经径直走到他们旁边一桌坐下,表情冷冷的,翘着二郎腿。
塑料凳子在地上刻意拖拽,发出“吱”一声杂音,挺大声,所有人都下意识看过去一眼。
“那是范思哲……蠢货。”
徐玳川压低声音反驳。
连宣山头没抬,只将嘴里咬着的烟拿下来,夹在了指间,男人手背筋络微微凸起,手抖了抖,指间香烟烟灰簌簌掉落。
“张钦。”他喊了声绿毛的名字,冲着烧烤店老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置若罔闻,淡声,“不是没东西了?再去点些。”
张钦从连漪身上收回诧异的目光,应下,刚出口喊了声:“老板,这桌再加——”
下一秒,隔壁刚坐下的连漪就提高音量,抱着胸趾高气昂说了句:“老板,你们店里今晚还剩下多少烧烤?我都买了,直接打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