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挺听话的”。阮旸只是往他这边扫了一眼,“你要实在害怕,我把阿通借给你”。
“病阎王”吕贺通——天生的匪贼头子,为人狡捷勇悍行径狂妄,渤海绿林曾以之为,劫富济贫的事迹有过,烧杀抢掠的罪名担过。北河九州十六镇,有点眼力见的商户听见他的名字都要绕路走。
由他来看护路红玉的安全,先不论这件事是好是坏,单听着就觉得诡异。
“从良了,早从良了——”
吕贺通从远处颠颠跑过来帮他们拿行李,一手拎一个抱着包袱的小厮都尚且空余。
“哪有人天生喜欢天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朝不保夕的,还是稳稳当当吃军饷好。”
路红玉心中有再多的不放心,他也说不了什么。
他被阮旸半请半强迫地带到了朔川,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人在屋檐下,半点不由人。
“记得石卫尉吗?”阮旸解释说,“最开始他没有钱,但他有兵,于是后来就有了很多很多的钱”。
“这个我知道了”。路红玉打住他,“所以你带我来朔川,是想拿镇北军进一步恐吓我吗?”
阮旸也摇头,说,“不是”。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山里的匪贼还有官兵去剿,石卫尉抢劫却没有人管?”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社会不定,所以当官的可以明目张胆的去抢劫。若犯事的又是世家子弟,世家家族如盘根错节之大树,亲戚相护,你得了好处我肯定也跟着沾光,所以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只是石季伦,这世道里多的是人都这么干过,世风如此,人何以堪。
“叔叔也是皇亲国戚,可却是前朝的事了。前朝的王子皇孙都是什么样的下场,也不用我多说,更何况是旁系。”
这事路红玉自然知道。
天下大乱,世人越穷,世家越富。地盘划定之后,早晚要争夺其他的领域,吸收更多的人,挤兑零散的商户。
路红玉家大业大,尚且还能自保,但根系到底单薄,轻而易举便能成为世家的案上鱼肉。
比起来,镇北军有人有兵器敢打仗,他们反而不能妄动。
他闭了闭眼,“镇北军愿意供给我庇护?”
一如他之前雇佣侍卫。只是镇北军更有实力,更为忠心,也更听主君的话,不会心血来潮自顾自的给他招惹来麻烦。
——这对路红玉来说其实是好事。
他捂住脸,“可是天旸,我明明不希望你走这条路的”。
我活过几十年,见识过无数暴天的荒骨,车轮碾过许多军阀,他们也曾财富万千风光无两,其中不得好死者甚众。
事情总是相对的,你能杀人,别人早晚也能杀你——所以才有礼仪教化规劝世人向善离恶。
可等人真的拿起刀来,又怎记得经史书中曾云几何。
“我想你活着。大哥已经没有了,至少你该好好活着,离这些种事远一些……”
阮旸点了点头,“你若早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我还能顺势感谢你两句”。
路红玉苦笑了下,“你不会听的,可我又总得多照顾你一点……”
不管是多不好的孩子,能这么活下来都不容易。
阮旸不置可否地撇了下嘴,这让他难得的显出一点年纪中本该有的少年气。
“还是来看看我的镇北军吧”,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和关系拨到一边,重新跟路红玉说起生意经营上的事情,“总归这点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