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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棺材板（第1页）

“哎呦，哎呦——”

大概是没办法纵向比对，一把年纪了还没儿女的人，总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很了解，费祈延想“刷”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结果温权和荣惠兰听到的却是“咔”的一声——这老头闪了腰了。

荣惠兰扒开竹帘探出个脑袋瓜，看到费祈延光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模样，刚被吓个不轻那火气就上来了，阴阳怪气道：

“呦，我说费大爷，您这嫖资还没捯饬出来呢就急着光屁股跑啦？跑就跑嘛~还掏出来个晦气玩意吓你娘！”

温权看着荣惠兰前半句你侬我侬的温情脉脉，最后一句马上柳眉倒竖一副骂街样，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唱戏的，一会儿是《西厢记》崔莺莺，一会儿成《双钉记》里的白金莲了。

“你，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费祈延扒拉着脏兮兮的棉被把下身遮住，一脸恐慌地看着一脚把他踹下来的温权。

“干什么？哦，对了，费大爷，我们替您侄子给您送‘白面’来了。”

温权突然后知后觉似的，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小纸片丢到费祈延面前。

所谓白面……这玩意其实就是海洛英，不过附近县城没得卖，再远一点的热河也基本没有。

费祈延大概两个月前在热河试了一次“白面”，从此之后这味道他就忘不掉了，于是最近使唤自己一个叫胡二的侄子两次跑到津沽去替他买。

胡二能替费祈延跑腿自然也是有利可图，这小子在津沽也是花天酒地的主，来了两趟津沽，每次一待十天半月，津沽九条河，二十七个花柳巷，全城都快被他嫖过来了。

这胡二吧有个毛病，他在兴化县有一个胖老婆，平常两口子经常打架，胡二打不过他老婆，后来跑到津沽的时候就喜欢打姑娘，不过每次都拿钱平事。

有一回温权正和他撞上，看他面相一副庄稼人的苦日子命，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脾气和手笔，于是温权从丽春苑出来就把这小子给绑了，一顿胖揍后他道出了实情。

哦，钱都是他舅费祈延的，而且说了这费祈延是从黑熊谷出来后一夜暴富，还引起当地的几个年轻人跑到黑熊谷寻宝。

这件事引起了温权的注意，专业对口啊，他算得上是四五岁就出来混江湖了，而且干得最多的就是盗墓摸金，从最开始的望风、散土，到现在，已经靠一手天星定穴的本事找到十六七座古墓了。

正好最近在津沽没什么生意，温权就张罗了几个门人跑到河北兴化来探探路。

对了，温权和荣惠兰所属的势力叫“九流门”，这个团队由各类江湖人士组成，盗窃，看场，走镖，盗墓摸金都可以是主营业务，不过团队规模不算大，偶有新人加入，常有旧人暴毙，天南海北，流窜作案，总之吃饭各凭本事，惹了祸大家一起扛，一直以来没有受到官府还有军阀的大力打击就是了，团队中多数时候日子过得还算潇洒。

九流门的二把手叫许天梁，四十来岁，绰号千机术士，是门内的智囊人物，大伙管他叫二爷。

温权正是许天梁唯一的徒弟，虽然年纪小，不过门内年轻些的他都能说上话。

这次九流门跑来黑熊谷的人，一共就四个，除了温权和刚加入九流门不久的荣惠兰，还有两人在县城里等他们消息。

“胡二！他妈的！”

费祈延看到那包“白面”顿时气得不轻，他知道是侄儿把他给卖了，正吹胡子瞪眼睛呢，身后的荣惠兰从地上拾起烟杆子照着他脑袋一敲。

“嘶——”

费祈延疼的捂着头转身，“臭娘们你！”

“我说小二爷，你看看，我就说这种老怂炮直接绑了严刑逼供就行了，你非要文邹邹地弄什么迷魂汤，害得老娘还要被他揩油几把。喂！臭老头，我忍你很久了，说，这些金条哪儿来的？”

荣惠兰抄起烟杆对着费祈延又是几下，疼的这老头也顾不上遮羞了，光屁股想往门外跑，却因为迷魂汤的因故浑身软，马上就被荣惠兰两棒子打回来。

“姑奶奶！我错了！”

费祈延挨了几下，头上飙血，蜷缩在炕沿边上就不敢跑了。

温权抓起炕上的纸人看了看，然后向费祈延问：“这东西您从哪儿弄来的？”

“我，我……”费祈延大口喘息着，他下意识想要扯谎，心头却一阵阵的难受，嘴上已经把事情全抖了出来：

“这是年前，我在热河遇到的一个道士卖我的！我试了确实好用，就花一百块大洋买了俩！”

荣惠兰好奇问道：“小二爷，你知道这东西？”

温权笑道：“听说过，唐朝的时候就有这手段了，那时候的纸不像现在这么白，江湖上叫‘替命黄宣’，把主人翁的生辰八字写到纸人后背，然后按照主人相貌画出五官，想用的时候纸人能一下子变大并且替换掉主人的衣服，一般来说可以暂时以假乱真，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不过这个应该是放太久，纸人的脸也没变成他的样子，失效了，这东西能值五十大洋？买贵了……据说古代那些丹青圣手画的纸人可以能口吐人言，甚至产生自己的神智！”

“这么邪乎？”荣惠兰看向地下面色苍白的费祈延，他心底估计把那个卖纸人的道士骂了个八百遍，不过脸上还是露出难看的笑：

“这位少侠，还有这位姑奶奶，算我冒犯了二位，怎么着都成……饶老头子我一命，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这货没说谎？荣惠兰眼睛眨巴了几下，温权却不以为意，他跳下炕坐到颤巍巍的费祈延身旁，从他紧攥着的右手手心里掏出一块……木头板？

一块略有些弧度的黑色板子，半个巴掌大，边缘有裂缝，像是从一整块木板上掰下来的，掂重量轻飘飘的像是木头，但拿指甲一扣却纹丝不动，摸起来很冰，像是冬天雪地里捡起一块铁片。

光着身子逃跑也要攥在手里的物件，要温权看，这才是费祈延一直富有的关键所在，不然凭大烟鬼的习性，管你有再多钱也迟早霍霍完。

但是这家伙能花一百块大洋买纸人，能花一根“大黄鱼”叫侄子跑到天津给自己买白面，温权猜他不是一夜暴富，而是掌握了一条源源不断地生财之道。

费祈延看着温权手上的黑色板子，竟两眼一翻，一下子昏死过去。

荣惠兰赶忙跑上去掐他人中，温权却研究起自己手上的板子……这气味，像是古墓里的棺材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