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长林眉眼沉着,没做声。
奚昱留心他的神色。
“我给舅舅摘了花。”
恪儿打破沉默,声音脆生生的,仔细听,有一点邀功的意思。
战长林哦一声,掀眼朝树下看,那人很明显地侧身,避开他的审视。
战长林眼底阴翳更深。
“舅舅喜欢吗”
“喜欢呀,舅舅的眼睛笑了。”
战长林的目光仍锁着树下。
奚昱微移一步“公子下次进殿,还是派人通传为好。”
视线再次被挡,战长林下颌绷着“是,下次进宫门时我就叫人来报一回,省得被我看到不该看的。”
奚昱眉间一蹙。
战长林喉结收着,良久后,艰难地敛回目光,压着那些喷薄在即的质疑,转身离开。
恪儿趴在战长林肩头,一路上,耳畔只有脚步声、风声。
回殿后,侍女送上晚膳,恪儿挨着战长林,仰头看他“你今天不高兴吗”
战长林没应,屈膝坐在案前,心事藏在面具底下。
恪儿想看他的脸,伸手去摘,被战长林握住手。
“战长林”恪儿疑惑。
战长林深吸一气,把遐思收回来“吃饭。”
恪儿的心里揣着更大的疑惑及失落,乖乖坐回案前,捧起自己的碗。
二人的晚膳并不丰盛,但都是彼此爱吃的菜肴,战长林把一块蜜煎豆腐夹到恪儿碗里,恪儿一怔后,抿起嘴笑,忧愁消散。
很快,战长林碗里多了一只大鸡腿。
堵塞胸口的郁邑被暖流冲散,战长林五味杂陈,伸手揉一下恪儿脑袋,眼底心事忽而又更重一层。
饭后,恪儿黏在战长林身边开玩具匣,吹居云岫送给他的陶埙玩。
战长林道“今日跟舅舅做了什么”
恪儿如实道“念书,午睡,散步,捉迷藏。”
“没有写字吗”
“没有。”
恪儿放下吹腻的陶埙,从玩具匣里掏出两个泥叫叫,拿一个递给战长林。
是半年前他们在奉云县庙会上买的。
战长林接住,一些画面浮动眼前,心口更如被刺一样。
“记不记得舅舅的字长什么模样”
恪儿吹着泥叫叫,点头。
战长林一默后,起身走到寝殿里,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封信。
“是这样的吗”
战长林把信打开,摊在恪儿面前。
烛灯燃在案角,光影里,信上字迹笔势刚健,矫若惊龙,一行行看下来,就算不知所写为何物,也很难不被其激荡纸上的气势折服。
恪儿摇头“不是这样的。”
战长林的眼眶一瞬间红,挤出一笑“要看清楚哦。”
恪儿放下泥叫叫,肯定地道“很不一样的。”
战长林点头,收走信,笑着又揉一揉恪儿的脑袋。
恪儿蹙眉。
战长林的手在抖。
“今夜我有点事,叫琦夜陪你睡一晚,好吗”
恪儿听到战长林从喉咙里出来的声音,这声音是哑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现今晚的战长林有些不一样,他大概是真的有难受的事。
恪儿握紧手里的泥叫叫,没有反对,点点头。
战长林叫来侍女。
恪儿走后,大殿里空而冷,冷而静,疾风吹着覆压窗柩的树影,飒飒响声震荡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