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望着那老者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己如今起事勤王、为亲友复仇,自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像方才那老翁一样的万千家庭又有何辜?
自己即便起事成功,也势必会血流成河,打出一片尸山血海,更何况自己根本就很难成功!
自己在西北劝课农桑、抵御外敌、保境安民,为的本是让这些老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搅扰,如今一旦起兵,这数年乃至前人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就又会化为泡影了!
念及此处,夏侯玄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小的犹豫,但他闭上眼后,脑海中顿时又闪过了历代先帝、父亲夏侯尚、舅父曹真、表弟曹羲、妹妹媛容、还有师父于圭等众人的音容笑貌。
片刻之后,夏侯玄又恢复了冷静,复仇勤王的念头在他的心中再次坚定了起来!
他坚信,只要自己在长安率先起兵,届时豫州的仲恭大哥、扬州的王彦云老将军和公休大哥势必会一同响应,届时三路兵马齐进勤王,未必就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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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刺史官邸。
当前将军郭淮得知长安武库和太仓被夏侯献等人火占领,西郊东郊各处要道被夏侯玄的征西府大营亲军封锁之后,他瞬间便慌张了起来:
“何不早报与我!”
传令亲兵被郭淮的反应吓得六神无主,立即便跪倒在了上:
“郭使君,夏侯都督。。。。。。夏侯玄麾下亲兵的行动极其隐秘,我等根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郭淮抓起案上茶盏,狠狠的将一盏冷茶鲸吸而尽后,这才冷静了下来。
说到底,他从夏侯玄来到长安以来,打心眼里就没有高看过夏侯玄一眼,此次夏侯玄雷厉风行的做法也让他彻底认清了夏侯隐藏的实力。
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名将,此刻虽然被夏侯玄抢得了先机,但他并没有彻底失去方寸。
自己麾下各处的雍凉精锐,合起来也有八万之多,不比夏侯玄所掌握的驻雍禁军少,就算火拼起来,他也不会那么容就败给夏侯。
更何况,他数前刚刚得到洛阳惊变的消息后,就已悄悄派出了前往洛阳提醒太傅小心夏侯的使者!
身为身经百战的名将,他深知未雨绸缪的道理,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前脚刚刚才恶人先告状,夏侯玄后脚紧接着就动了真正的兵变!
郭淮此刻最担心的,是万一和夏侯玄火拼起来,姜维趁势北上就麻烦了。而且自己这个雍州刺史如果让西北乱成了一锅粥,就算最后成功解决了夏侯玄的乱子,他肯定也会声名扫,甚至是免官夺职!
郭淮又思忖了片刻后,终于想明白了一点:他一定不能让夏侯玄起兵,从一开始就不能!
“夏侯玄在何处?!”
“他应该,此刻已经。。。。。。率军包围住了咱们的府邸!”
郭淮闻言后,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立即指挥亲兵取来了自己的甲胄、牵来了自己的战马,穿戴结束整齐后,全副武装的郭淮率领着府上两百亲兵策马便出了雍州刺史府邸。
夏侯玄麾下亲军早就奉命戒严了街道,因此此时大街上干干净净,连一个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没有。
两个在西北身分最高,手中都握有数万兵马,且都有假节大权的大将终于撕破了脸皮,刀对刀、枪对枪的对峙了起来。
夏侯玄此刻头戴一顶抹额鱼鳞铁头胄,披着一身银色精铁鳞片大铠,胯下一匹白雪也似的‘白雀’神驹,腰佩一把烂银也似的‘素质’宝刀,右手绰一柄一丈二尺的精钢长槊,左手揽着马缰,鬓边两缕花白长髯迎风飞舞,显得极其潇洒威风。
多年来的戎马生涯,让他这个一时无两、名传五京的名士也终于沾染了几分真正的大将风采。
恍惚之间,郭淮好像在夏侯玄身上看到了故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复生的模样,又好似见到了当年故大司马曹真的神采。
“夏侯都督,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了!”
郭淮提枪立马,对着夏侯玄遥遥拱了拱手,他隐藏起了自己的恐慌,尽量使自己在众军面前保持着冷静。他明白,此时此刻自己一旦露怯,后果不堪设想。
夏侯玄只是朝着郭淮点了点头,并没有答礼。
郭淮头一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镇守一方的都督的威压。夏侯玄此刻更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瓦解起了郭淮的军心:
“太傅司马懿作乱,挟制太后、皇上,私自抢夺顾命大臣兵权,擅自夷灭宗亲重臣三族,杀害下半数名士,罪恶滔,本都督世代深受国恩,身受方伯山岳重任,今日起兵勤王,征讨逆贼,郭刺史缘何阻拦?难道也想与叛贼为伍吗!?”
郭淮见身后的亲兵和府外的雍凉将士纷纷面露惊慌之色,明白军心已乱,此刻如若与夏侯玄混战,肯定讨不到好处,因此绞尽脑汁思考起了破局之计。
【注一:古时军心极混乱,只因士卒不明国家大势与朝廷内幕,只知遵从上司将令,往往上司主将说什么,士卒就会相信什么,此刻小说中身为宗室重臣、雍凉一把手、素有恩信的夏侯玄在三军阵前说出郭淮尚未公布与众的朝廷巨变,无疑让郭淮麾下的士卒陷入了‘大脑短路’状态,即便郭淮强行指挥他们作战,意志力不坚定的他们也很难取胜。】
就这样,两军僵持了片刻之后,郭淮终于想到了一个迫不得已的下策:
“夏侯都督,咱们俩身处千里之外的雍州,京城中究竟生了何事,你我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如今举国家兵马,刀兵相向,实属不该,如若夏侯都督非要一战,我郭伯济情愿与都督孤身搏战,也不忍命三军受此无妄之灾!”
郭淮一番看似深明大义的话语,的确让夏侯玄麾下将士的战意也减退了不少,但夏侯玄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岂能就此罢手,但麾军混战一气,也确实非夏侯本意,倘若能在三军阵前擒斩郭淮,自然更能振奋军心,思虑已定,夏侯玄不再犹豫,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精钢长槊,朝着郭淮大喝道:
“郭伯济,你的话正合本督之意,既然如此,今日你我便先见个高低!”
郭淮本想让夏侯玄知难而退,可他没想到夏侯玄竟如此托大,竟真的敢和自己这个身经百战的宿将单挑,郭淮此刻也被激了胆气,他朝身后一挥手,数百刺史府的亲兵便朝外围散了开去,夏侯玄见状,也命兵将后撤了五十步。
郭淮见场子摆开,立即挺枪纵马便朝着夏侯玄猛扑了过去!
夏侯玄本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但此刻他身上背负着表兄表弟的血海深仇,暴怒之下胆气自然也水涨船高,他大喝一声,催动‘白雀’,抡起钢槊便朝针锋相对的朝着郭淮迎了上去!
郭淮纵横疆场多年,深知人外有人的道理,不敢自恃武艺精熟而托大,因此他一出手便使出了八分力,一枪朝着夏侯玄两面护心镜中间的鳞甲缝隙中攒刺了过去!
但他和当初的姜维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以常理来揣度夏侯曹氏武将的身法。夏侯玄霎那间便施展了家传的“云行雨步”身法,以巧妙的闪身躲过了郭淮的攒刺,与此同时,在郭淮不注意的时候,夏侯玄直接反身施展出了一记以文皇帝《善哉行》名句命名的杀招——“汤汤川流,中有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