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儿,你额头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谁欺负你了吗?”外面传来一道温柔关切声音。
阿兰看到武姞脸上泥土和鲜血,满眼心疼,步履也变得杂乱。
武姞立马站了起来,一手拍拍屁股,另一只手覆在额头上,就像是自已小手能挡住满脸的污垢,她回答的声音很小,却忍不住带有哭音:“阿娘,没人欺负我,是我不小心摔倒了。”
阿兰穿着粗布衣,头发用树枝盘着,清秀的面孔满是疲惫,她瘦弱苗条如细柳,此刻像是一阵风能吹倒一样。
阿兰没有任何责怪话,只是走上前去默默地抱了抱面前的孩子,然后蹲在地上,用腰间的最柔软干净的那块布,轻轻擦拭武姞伤口周围的泥。
阿兰的声音很温柔,一边擦拭一边说:“这是今天熬的汤药,还有点肉泥和米粥,快给你阿爹送进去。”
“嗯。”武姞点头应道,她没有问阿爹是否会好起来,因为她之前问过很多次了。
武姞端着汤药走进恶臭的石屋内,小小年纪已经适应了这味道。因为好几次给阿爹清洁,都是等阿爹睡熟了后,自已帮着阿娘一起完成的。
“咳咳!”
屋内武昭终于有力气咳嗽一声,这一声很重,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屋内最响的声音。
“阿爹,我来给您喂药。”武姞从腰间裤袋上抽出一根苇草,一头插在竹筒里,另一头小心翼翼放到武昭嘴边,只要武昭轻轻用力,就能从苇草中空的地方吸入嘴里。
“原来是这中药把命吊着,不然中了那符咒,普通身体早就逆血冲破七窍,然后命丧黄泉了。”
药草味很刺鼻,却入口清凉。
武昭不假思索,一口气喝完竹筒里的药,然后眼睛直溜溜望着面前暗黄肌瘦的稚嫩面孔,眨了眨眼,给她以鼓励。
此刻,看得出小小的武姞深受鼓舞,看得很清楚,缺了一颗门牙的她很激动。
第一次看见阿爹喝完了竹筒里面的汤药,武姞前所未有的欣喜,比之前得到任何玩具、吃到任何好吃的食物、抓到任何小动物都激动,比从凯江河边挖了几天得到花石的那一刻都激动。
她知道,阿爹之前这点儿汤药要喝很久的,甚至会吐出一大半,现在阿爹不仅吃完了,连一点儿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她想着,肯定是祈祷成功了,有神灵听到了自已的祈祷!
“看!今天有米粥,还有肉泥。”武姞又麻利地掏出一个长条木块削成的勺子,放在胸口处擦了擦,然后一点点喂到自已阿爹的嘴里。
病倒后的武大其实吃不了多少,每次就吃几口便吞不下了,以前大多数都是武姞吃完的。
武姞一点儿也不想吃阿爹剩下的食物,不是嫌弃脏,而是看着剩下那么多很难过。
因为她知道如果剩得越多,阿爹就会“走得”离自已越远。
今天她一边喂,一边哭,泪滴滚落在石板上,绽开了点点梅花。
但她狠狠咬着自已下唇,没有让声音哭出来。
这么懂事、这么可爱的闺女,谁忍心让她受委屈,谁忍心让她哭呢?
武昭感觉有点力气了,僵硬的脸部扯动有点疼,但还是微微笑了笑,说了来这昏暗石屋里的第一句话:“姞儿的故事最好听了!”
武姞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的声音真的像百灵一样清脆。
阿兰蹲坐在石屋门口,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武大病倒后,她在拼尽全力维持这个家,为孩子找一口吃的,为武大到处求药,不论是什么刻薄话语,还是暴力羞辱,她都不曾屈服,她要留着这条命把孩子带大,他相信武大会好起来。
但还是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到了武大耳里,他是那么要强的男人,听到后勃然大怒,叫她“滚”,还说了很多以前武大从来不会说的肮脏话,那是夫妻之间从来不能说的话,委屈的她只能哭。
那一天武大呕血不止,再也说不出声音。
这里是她的家,但她从此不敢进去照顾他,怕惹自已男人生气。
只能等他昏睡后,偷偷摸摸进去清扫。
她一直在想等武姞再大一点,就和他一起离开,地方都已经选好了,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里风景很美,有各色的鲜花,而且离家也不远。
“呜哇……阿爹!”
是武姞哭泣的声音。
阿兰终于忍不住冲了进去,到门口却不小心踢到门框,一个踉跄,娇躯往里摔滚在了木板床前。
她立马爬了起来,不理睬被擦破皮导致血流不止的地方,只是紧紧抱着哭泣的孩子,轻声安慰道:“别怕!有阿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