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之后当然找不到丢失的经书,他便借她的经书来抄,薄薄的一卷经,他在屏风外抄了整整一夜。
冷嫣在狂风骤雨中挥舞着断春,宝剑被雨水洗濯,越发寒光摄人。
重玄
九峰缄默地矗立在暴风雨中,九峰之间的护宗大阵隐隐流淌着金光,依旧忠诚地守护着传承数千年的古老宗门。
长剑劈开风雨,一招“地天否”画出重玄的命数,盛极而衰,泰极否来,剑锋划过叶蛰宫,最后停留在上天宫的方向。
上天宫中,凌霄恒正在房中打坐,忽有一人敲他门扇。
他打开一看,来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活像个老渔翁。
这样不讲究的放眼整个宗门,只有章明远一人。
他皱了皱眉:“这么大风雨,你怎么来了?”
章明远提了提手中酒壶:“凌师兄明日出征,愚弟来践行。”
凌霄恒一哂:“你这人就是黏黏糊糊,不过是去赤地讨伐几个宵小,又不是一去不复返。”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将人引到东轩,命道僮取了火炉来温酒。
章明远端起杯盏:“预祝师兄旗开得胜。”
凌霄恒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多谢。”
两人守着火炉默默对酌,师兄弟多年,有时候什么话也不必多说。
酒过三巡,章明远望了望窗外的瓢泼大雨:“重玄多少年未曾下过这么大的雨了?上回见到这么大的雨,还是七八百年前,我们师兄妹几个去凡间除蛇妖的时候吧……”
他顿了顿:“师兄还记得么?那些村民听说你好酒,几乎将满村的酒窖都搬空了,满船的酒坛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那酒真烈,我们几个全都醉倒了,七倒八歪地躺在酒
坛子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船都差点翻了……”
凌霄恒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仿佛陈年的酒渣泛起,随即又沉了下去,他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章明远赧然低下头:“许是年纪大了,总是容易想起从前。”
凌霄恒道:“总是往身后看,人还未老,心也老了。”
他浓眉一竖:“宗门上下谁有我老?可你看我可曾服过老?”
章明远道:“这便是我最佩服师兄的。”
他低下头,看着酒杯中的倒影:“可我不行,最近我一闭眼便看到妘师妹的影子,我唤她,她也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好似很失望。我醒来便心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顿了顿,踟蹰道:“冥妖越闹越凶,赤地又动荡,还添了个偃师宗……这么多事挤到一起,总觉得有什么缘故,师兄,你这回出征还是以稳妥为上,切勿冒进。”
凌霄恒不屑一顾:“你胆小怕事,自然看什么都是龙潭虎穴,你眼中只看得见危险,在我却是良机。你来替我践行,我感激不尽,但作此不祥语便大可不必。”
章明远本不是强硬之人,见他固执己见,只得道:“总之师兄一切小心。”
他不再多劝,只默默饮酒,待风雨小些便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仓果宫。
凌霄恒让道僮收了杯盘,走进内室。
他的卧房中间摆着一张巨
大的石台,黑曜石的台面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星屑,一一对应着天上的星辰。
在同门师兄弟中就属他最擅长星相卜筮,他当然看得出此行凶险,但修道从来都是与天命相搏。
黑曜石上映出他的面容,他的脸上没有皱纹,头上没有白发,乍一看正当壮年,但眼神中已经显出了疲态和老态。
他打开榻边的黑檀小橱,从里面拿出一堆瓶瓶罐罐,一一打开,依次将十几种丹药、灵液服下,然后盘腿坐下,运功调息。
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已经两百多年没有寸进,修道一途不进则退,单只维持现状便要服食大量丹药,丹毒在经脉中累积,经脉越发滞涩,又需要更多的灵药才能维持,而上好的灵药价值不菲,他一个没有权柄在手的长老,哪里能负担得起?若非如此,他又何必与两个小辈撕破脸皮争权夺利?
凌霄恒将瓶罐收回橱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翌日早晨,碧空如洗,凌霄恒带着三十名重玄弟子登上飞舟,向西南赤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