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馬車一路疾行,在皇宮的正定門偏門停下,這裡是宮裡太監出入辦差的專用通路,楊宜率先下馬,親自架住姜漣的胳膊扶她下來,隨口叮囑:「姑娘,時間倉促,奴才一會兒先著人帶您去沐浴焚香,再去道壇拜見太后娘娘和皇上。」
姜漣點點頭,垂跟在他身側,她不是第一回進宮,也已經有足夠的耐性,在雕欄玉砌的宮闕前安之若素。
「宮裡不比外頭,忌諱更多些,姑娘務必謹言慎行,若有什麼事,儘管來找奴才。」楊宜在權勢堆里浸淫多年,是察言觀色的行家,在她跟前賣好,是瞧在攝政王的面子上。
姜漣很是識兒,忙客客氣氣地行禮應是,「多謝公公提點,聽說公公是太后跟前最得力的人兒,我笨嘴拙舌的,若到太后跟前說出什麼錯話,還望公公替我圓一圓。」
她刻意抬高他,楊宜聽高興了,也不吝賜教:「祈福之地是在皇上的寢宮,不過姑娘不必怕,宮裡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是好性的主子,姑娘只要聽命行事,一準錯不了。」
姜漣這才知道要在皇帝寢殿祈福,不像楊宜說得害怕,反倒有些慶幸,不必再同別的貴人打交道,況且待在宮中十二日,興許還能等到她弟弟的消息。
沐浴焚香原本有道極為複雜的流程,因眼下時候不多,多餘的一概省掉了,也沒有別的補救法子,只能默求心誠則靈。
她沐浴的時候並不習慣有人伺候,還試圖請伺候的人出去,奈何那些嬤嬤們堅持「公事公辦」,連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利利索索的給她收拾妥當了。
既是祈福,得拿出誠心來,於是數九寒天裡,只能著輕薄的道服和單鞋。姜漣也算能吃得苦,但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雙腳然骨處遇冷就生疼的癥結,剛出了殿門就開始發作,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可事關重大,哪還有心思顧及這些,無奈只能硬扛著趕往興和殿。
太后聽聞尋來的人是姜漣,還頗為好奇問攝政王怎麼肯放人進宮,楊宜不便在背後閒談,也未說王府上的見聞,只以王爺憂心聖體糊弄過去。
緊趕慢趕勉強不致延誤,連太后都未拜見,匆忙上道場。道壇和祈福的人早已經備好,皇帝正坐在道壇中央的拜墊上,身側擺置大磬,為叩拜所用,守鳴道長則站立在神案前,只等著正午時刻到來。
道壇外的台階下圍跪著一圈人,皆是同樣的身著打扮,外圈有一空缺,正是姜漣的位置,她來不及細瞧,就被人塞進空位內朝著天神神位跪倒。
道場肅穆守靜,周遭是濃重的檀香氣味,她被熏得鼻頭髮癢,卻不敢抓撓,甚至不敢發出聲音。
隨著道壇中大磬被擊響,守鳴道長在香爐中鋪置好香面,以線香引燃,一時之間煙氣裊繞,他拈起三炷香平列立於爐中,待香柱燃起,對著神位一揖三叩,嘴唇不停張合,不知在念什麼經文。
「叩拜,為聖上祈福。」他一聲令下,眾人皆以頭觸地跪拜,大磬再次被擊響,時快時慢,共為八十一下。
皇帝坐在道壇中央,暗自睜開眼,為他祈福的四十九人都緊閉雙目,嘴中念念有詞,他微微偏頭,一眼就尋見他想找的人,衣不重彩掩不住周身的風姿綽約,不施粉黛愈發展露出瓊姿花貌。
隔著飄飄渺渺的爐煙,在守鳴道長的聲聲經文中,他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謀劃那樣久,終於將她帶到跟前,雀躍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
姜漣有些坐不住,再三挪動身子,意圖遮擋住雙腳少受些寒,可她衣著單薄,渾身上下沒一塊熱乎地方,再遮擋都是無用,一雙腳像被剝去皮肉,只餘光禿禿的骨頭浸在冰水裡,疼得幾乎沒了知覺。
不知扛了多久,拿著桃木劍揮舞的守鳴道長終於停下動作,他扶皇上起來,恭敬道:「法事結束了,貧道去準備殿內祈福的擺設,皇上先回去歇歇。」
皇帝慢慢頷,率先走下台階,等他離開,祈福的四十九人才像來時那樣排列著,挨個離開道壇,輪到姜漣時,因為腳上的疼痛,她一下竟沒起來,還是用手抵在地面上,才慢慢撐起身子。
其他人都在殿外稍候,因為她的特殊身份,又被太后叫到跟前,皇上也在殿內,正坐在暖爐旁飲茶。
「給太后娘娘、皇上請安。」姜漣低垂著眉眼,不敢抬頭張望。
「快起來。」太后揚起下頜指了指一側的圓凳,立即有小太監搬過去。
她有些拘束地坐下來,太后打眼瞧她,笑道:「從前總聽人提起你,這回還是第一回見,果真是個妙人,怪不得當年我那侄兒跪到先帝跟前,說什麼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那還是裴瞬剛剛回京的時候,求到先帝宮裡說要保一個性命,當時她也在場,眼見先帝得知他要保的人,氣得摔碎了茶盞直罵他糊塗。他自小倔強,那次也不例外,拖著殘廢的腿,生生受住碎片和熱茶濺了他滿身,後來先帝叫她出去,他們又談了什麼她倒不知情,只知道後來這位姜姑娘的性命保了下來。
太后說話沒有任何忌諱,姜漣聽得難堪,既不能發作,也不能順勢應下這意味不明的誇讚,只一味地表忠心:「奴婢福厚,有幸得王爺搭救,只盼著有朝一日能報答王爺呢。」
「你有心,老天都顧念你。」太后將玉蔥般的手放在暖爐旁翻烤,語氣悠悠:「你今兒能進宮替皇上祈福,也算是幫了你們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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