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會的。」她的笑容多了些淒悽然,「我只是一時接受不得周斂落得那樣的結果。」
他們之間的美好太過短暫,以至於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甚至在往後的日子裡,可能連反覆回憶的機會都沒有。
裴瞬遞上塊方帕,「我明白,可你還有祖母,還有你自己,擦擦自己的臉回去見你祖母吧,她這些日子一直為你擔心。」
林同裳重重點頭,「我知道的,你不必為我憂心。」
她該怎麼說對他的感激,從到訂下終身,又到恩斷義絕,最後又陪著她的竟然還是他,想來他們雖沒有夫妻情緣,卻有別樣的緣分。
他再看她,只覺得她雖在眼前,卻淡得好像一縷煙,隨時隨地都會被吹散,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又暗自搖頭讓自己不要亂想,蹩腳地說著大道理:「你現在覺得接受不了的事情,慢慢地,都會變得無足輕重,什麼都不及活著的人重要。」
「好,活著的人是最重要的。」她站起身來,不知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再也沒有停留地跳下馬車。
外頭寒風侵肌,適才濺到的鮮血早已經干透,附著在她身上,又是別樣的景象,她揚起面,任由風似慢刀子般磨著皮肉,神色間只有黯淡。
她覺得此時的自己是殘缺不全的,不知是不是因為缺失了另一半靈魂,可偏偏她向來想要極致,要麼全部,要麼沒有,而她又怎麼能允許心中不可替代的人,真的變成無足輕重。
第46章
裴瞬從前是久在戰場之人,殺過多少人、見過多少回血流成河,從不曾因此被噩夢纏身,反倒是這回夜臥夢魘。
夢中魏作章傷痕累累,渾身各處皆鮮血淋漓,四肢僵硬,依然奮力挪動著身子,一點點朝林同裳靠近,手上與腳上鎖鏈划過地面,發出沉悶刺耳的嘩啦聲,嘴中含混不清的嘟囔著。
林同裳呆滯在原地,直愣愣地望著,全然忘了逃脫。
正在魏作章高抬的手將要觸到她時,他猛地上前,撥開魏作章的手擋在她前頭,她這才醒過神來,抓住他的手臂驚呼出聲。
夢中人鬼難分,受了重傷的魏作章再次撲上來,猛獸般不分章法的攻擊,他毫不猶豫地將她攬在懷中,是完全保護的姿態,自己的肩背則被暴露在魏作章跟前,任其拉扯撕咬。
他感受不到丁點兒疼痛,但憑渾身蠻力,抓住魏作章的前襟,狠狠摔到牆壁上。
一聲悶響之後,魏作章已經消失不見,再抬起頭,看見的是站在角落的姜漣,滿臉悲戚與失落地望著他緊抱林同裳的手臂、血流如注的肩背,他下意識地鬆開林同裳,又上前去追姜漣,可連她的半片衣擺都不曾捕捉到。
他呼吸一滯,將要醒過來,不過轉個身的工夫兒,再次深陷夢中。
適才未抓到的姜漣,已經跪坐在他腳邊,頭正枕在他的膝上,露出勝似畫中嬌的半邊面孔,他慌忙去抓她的手,問出一直壓在心頭的問題,「你為什麼生我的氣?為什麼不肯隨我回王府?」
她抬起頭抿唇直笑,顧盼間是別樣的溫存,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嬌嗔道:「王爺胡說什麼呢,我不就在您身邊嗎,何況我何時生過您的氣?」
他仍有些不可置信,她一手支在他膝上,另一手撫上他的面頰,指尖格外溫暖,「您忘了?我早就同您說過,會永遠守在您身邊的。」
她一如從前的小意溫柔,輕柔的摩挲令人心醉,他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貪戀地注視著她,在恍惚中低頭吻上去,飽滿豐潤的唇任他磋磨,明明該歡欣雀躍的,偏偏生出不真實之感。
她已經拋棄了他,不該再守在他跟前的,更不會再向他流露柔情,興許她現在正倚在另一個人身側。
悵然若失中,一瞬間意識到眼前一切皆是虛假,神志霎時得以掙脫,他霍然驚醒,身側空蕩且冰冷,哪來的溫香軟玉?
他僅僅愣怔片刻,似是不慎丟失了珍寶般焦急,慌不擇路地便要下榻,可因為行動不便的雙腿,只換來狠狠地摔倒在地,他心生惱怒,不知是在氣那雙腿,還是在氣自己,隨手扯來軟枕砸到地上,軟枕綿軟無力的墜落,他的怒火未能如願發出來,又梗著聲音叫「承安」。
在外間守夜的承安聞聲忙進來聽命,眼見他坐在地上,立即上前去扶他。
他不顧席地而坐的難堪,怎麼也不肯配合著起身,死死抓住承安的手臂,啞聲囑咐:「有一件事,你親自去做,天一亮就動身去遙州,給本王尋個人帶回來。」
承安垂應是,又問:「不知王爺讓屬下尋誰?」
裴瞬半闔下眼,遮住眸中翻騰的暗涌,下了極大的決心,緩緩道:「先帝跟前的三等侍衛李申武,當年負責抄斬姜家之人。」
提起姜家,承安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默默將他扶回榻上。
他的失魂落魄毫不掩飾地落在面上,承安猶豫再三,終究是忍不住開口:「王爺捨不得姜姑娘?」
自小跟在他身邊的人,輕而易舉地猜中了他的心思,他有種被切中要害的狼狽,抬頭睨承安一眼,兀自撐起自以為的強硬,「本王又仔細斟酌了番,她的命是本王救回來的,要留在哪裡自然也由本王決定,白白將她給了皇帝,豈不是做了賠本兒買賣?」
。
壽寧宮內,姜漣已經等候良久,傳她前來的太后娘娘仍未現身,她本以為又像頭幾回一樣,不過是要來來回回的磋磨她,倒不曾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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