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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吃柠檬（第1页）

孙笑川近来爱“吃柠檬”，几乎成了一种嗜好；而且不但吃，的确还总结了些许门道。

他最初吃的是“青柠”，后来大约觉得不过瘾了，便改为“粗柠”，一直吃到现在。

他自从现这柠檬独特的口味后，不禁引得他连连感慨，同时也咀嚼出新滋味。

譬如尝出苦涩配以极酸，最先是要愤怒的，但现在却就转念道，酸腐怕坏透了，也许就不好嚼了吧，那就没有可以吃的了。

又如尝到苦涩略带甜，在先也要愤怒的，但现在也就转念道，倘使这甜腻带点酸，这甜占了道，味道也就变了，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有时也疑心是因为自己没有了和苦头较劲的能力，所以瞒心昧己的故意造出来一条味蕾，很近于“无事生非”，远不如戒掉了好。

然而这念头，总反而在脑内起讧了。

他对这“柠檬”最初上瘾的时候是在苏州往返的路途上，其实大概是翻过缠灯的笔记，看到那“吃柠檬可根治百病”，提起柠檬奇效属“阴阳”，终是引起了他的好奇，便吩咐左右：

“现在这世道最盛行的当属吃鳖，而水果吃的就很稀。这柠檬便是贵重的稀缺水果，并非随处可见的。现在市场铺设的柠檬就很少，和吃鳖有什么区别呢？‘味珍则贵’，口味感官触觉都不同……便是市场研而来的新柠檬，不是也有价无市，多半被独占？吃柠檬。这水果还得独用……”

围坐在甲板上的二十多名跟随者，有的怅然了，或者是以为这话对；有的勃然了，大约是以为未尝过珍贵的柠檬；有几个却对他微笑了，大约以为这是共同的见解；因为柠檬就是很少见的。

而其实却是都错误。

这不过是他的新忽悠；虽说忽悠，又只是他教学的策略。

他自己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不安，总之觉得缠灯是一个德高望重，深不可测的人。

总能提前布局，只要时机到便预测准，他决不估错事。

教人他还可以，这预测他就瞒悟了，只要碰上缠灯，决对要吃苦头。不但遇离奇，当事件突时，他还摸不着头脑，太繁杂；直到此次事件生，这才略有些小感慨，后来一转念，这或者因为自己正忙乱，而缠灯被仇家反算计罢了，于是也就释然了。

他虽然不相信，但也未否认此时被算计，大伙决议吃柠檬，可是去霉运了。

大伙说“吃柠檬可去害”，他才略懂缠灯类乎用果子耍猴子；那和尚提议道“吃柠檬根治百病”，他才对于他的门生正式的宣讲了。

“喂，怎么有两盘？”听了缠灯的话，这一日的晚餐时候，他看着柠檬说。

他们是没有受过新教育的，他们没有富过，自然也就有多少收多少了，照老例虽然也可以“分食”，但他怎能此时共享，于是就想出一个法子。

柠檬切成小片连“喂”给众人，只要嘴向着他说话，依据口型，他就根据片状对其投喂。

“可是买时储存久了……这水果，酸涩难咽。”其站在桌旁，皱张脸对着他说。

“你看，还说能根治疾病哩。这种东西连畜生都吃不得，酸苦咸涩，吃一片口水都往下冒……”

“就是。这玩意好难吃，难于入口……”

这人两颊都缩起来了，仿佛气恼这口味和他的预想“出差错”，近乎随声附和模样；接着便将头转向另一边去了依据习惯法，这是宣告讨论终止的表示。

待到风和日丽的这一天，随从们因为向孙笑川要柠檬吃，在甲板边尝过口后，倒居然反嫌弃起柠檬。

孙笑川不费一举手之劳的占有柠檬，便切些薄片，配糖水搅拌，这是研新吃法了。

当是时，便是士绅豪门们也渐以为柠檬不可食，而况且庄稼地的佣农，自然更清楚吃柠檬的滋味，所以孙笑川主张柠檬归属的时候，他虽然未多言，事后却尤其心悦诚服的确守了公共的决议。

然而味蕾竟进了化，食道也就开阔了。但在前几日，却有随从取一个柠檬榨汁水，说：“柠檬倘若没价值，便不要独占。”

这虽然并未听，而孙笑川却忽然记起前几日那帮人所说的“柠檬难于下咽”这句话来，“畜生才吃”这几个字在眼前一晃，而且并数倍放大，于是他便恶意揣测了。

倘若，能把“柠檬”扩产分下来，自然也可以判作一种可持续展的资源，但不可说是专为劳作开垦的奖励。

只是想到这些时，他又常常喜欢带上奖赏分化的问题，一不小心，便连自己也成了聪颖的商人：人们是每苦于没有“自知之名”的。

但是“吃柠檬”的苦头又生了，柠檬市场虽只不理那些苦哈哈的农人，后来竟也不理颇富裕的商户，久而久之，终于逼得先前种植柠檬的佣农，也很有几员化为柠檬市场里的常客了。

惟有几种日报上却很了些鄙薄讥笑他们的话。

孙笑川也毫不为奇，毫不在意，因为他根据了他的“柠檬”学说，知道这是柠檬市场还未开“柠檬糖水”的缘故，万一甲方或是佣农瞧出门道，他们多半要抬高市场价格。

他既已明了其中门道，自然也赞成入场的要求，然而他仍安坐在甲板台上，照例的教导随从种植柠檬。

至于有人疑心他失心疯，那可不过是一种误解罢了。

他自己说，他是知道内情的，只有他向别人卖柠檬，从未有人能卖给他，所以这一端是“稳赚不赔”。

而且他最不在意的便是满腹便意的敌商，这种人待到入场后，捧着一本《有价无市》买卖的时候，固然就抛弃市场了。

但还未入场前，却仍得一副司马脸，将苦字当成招牌用，自以为操着一袋黄金图个翻身机会。

他因此颇得意，也不在拦他们。

这种手段，虽然有时连自己都觉得高明，但往往同时也需得留心别被看出破绽。

随从日夜劳作，也终于在船上种植柠檬，这比起先前来，孙笑川就是万分的得意。

所以分的柠檬片不消说，便是皱缩脸的随从也上了瘾，只要愿日夜勤耕，而且常常提出独创的意见，做些增值的举动，也就分的比常人多些。

到了柠檬丰收的时候，他再盘算，随从便将柠檬的种植情况公布出来，这也是分化柠檬的好处。

“一总总得一百八十柠檬片才够开销……了么？”那人并不对着看孙笑川说。

“哼，我明天不从商了。柠檬本应是我的，可是柠檬市场的代表不放，先说是没有同去的人都不，后来又说要到他们跟前去亲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