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张缵游击队已经有了近二十条枪,其中的十四支,都是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张缵别提多开心了。
胡远明说:“如果我们各自回家挖一下老底子,凑上十来条猎枪,一定不是件难事,张缵兄弟,我们赶快把队伍拉起来吧。”
张缵说:“我要么不拉队伍,如果拉队伍,就一定要搞他个轰轰烈烈,这二十条枪,加上几支破猎枪,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李直平问:“张兄弟,你想掀起多大的浪头?”
张缵想了想,说:“第一,在我们玖华乡,我们要让鬼子汉奸闻风丧胆,保证我们这一方天空是晴朗的;第二,要让周边的土匪,不敢到我们玖华地界打秋风;第三,鬼子汉奸害怕了,土匪不敢骚扰了,老百姓的生活就幸福太平了!”
胡远明说:“照张兄弟这样说,我要是再带你秀香嫂子去进香,就再也不怕甘小猴和鬼子兵喽?”
“嗯,”张缵把右手捏成拳头,“你的话提醒了我,我们得找甘小猴算算账了。”张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过头去问李直平,“你知道孙大富现在在哪里?”
李直平说:“孙大富现在走乡串户当货郎。”
“什么,当货郎?”张缵想了想,说,“好,很好!你赶快把他找来,我要给他派任务。”
张缵是在带着张幺妹到玖华街上去买女红用品时,在玖华街上遇见孙大富的,初冬的风里,孙大富穿着单薄的破棉袄,挑着一副残破的货郎担,左手扶着扁担,右手举着一面拨浪鼓,扯开一条破锣嗓子有一声无一声地叫唤着:“呃——卖针勒——卖线勒——卖顶针勒——呃——卖糖果勒——卖花生勒——卖洋火和洋胰子勒——”
张缵听货郎叫喊的声音有点儿熟,朝货郎看了看,却又像从来没见到过这个人。
张幺妹拉了拉张缵的衣袖:“又不是个美女,值得你这么认真看?”
张缵说:“我看什么美女呀,现成一个大美女站身边,我哪还有闲工夫去看别的美女?”
张幺妹说:“你不看美女看的谁呀?莫非……你看的是货郎?你不会让我在货郎担子上买女红用品吧?”
“要是货郎担子上的女红用品适合你,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货郎担子上买呢?”
张幺妹把嘴巴一撅:“我们都来到玖华街上了,你还把眼睛盯在货郎担子上,亏你还在大地方上过学呢。”
就在张缵跟张幺妹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的时候,货郎挑着担子,已经从张缵和张幺妹面前走过,张缵看着货郎远去的背影,喊一声:“孙大富——”
货郎迟疑了一下,停住脚步,把有些僵硬的身子转动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望着发出喊声的地方,小声问:“是有人……叫我吗?”
张缵向前跑出两步,也站住:“请问,你真是孙大哥吗?”
货郎重新扭过头去,向张缵一挥手,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咕哝着:“我就是个货郎,我可没有像你这样有钱的兄弟。我不相信,还真有人晓得……我的大号孙大富……”
张缵激动地跑上前:“孙大哥,我叫的就是你!我是张缵兄弟呀!”
货郎的担子忽然从肩上滑下来,砰的一声墩在地上,货郎担上插着的那些小玩意儿在初冬的风里一个劲儿直摇晃。货郎说:“还真是叫的我呀,你真的是张缵兄弟吗?”
张缵已经跑到货郎跟前,大声回答说:“我真是张缵兄弟呀,我真的是张缵兄弟呀!”
孙大富把那双皲裂得像松树皮的手抬起来,想搭到张缵的肩膀上,然而,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把手垂下来,说:“张缵兄弟,你怎么才回来?”说着说着,嘴巴一咧,竟然跟个小孩子似的,呃呃地哭起来。
张缵的两只手贴在孙大富背上,交叉地抚摸着,他安慰孙大富说:“好了,好了,大富哥,这几年,我知道,你们受了不少委屈……”
孙大富说:“不是受委屈,是受欺负,可恨的日本鬼子,可恨的汉奸土匪!”
张缵在孙大富背上轻轻地拍着:“孙大哥,现在,我们不再让你受欺负了。”
孙大富欣喜地问:“张兄弟又回来拉队伍吗?”
“对,”张缵坚定地回答,“我们又拉队伍,打鬼子,你还当我们的侦察员吧。”
“当侦察员好,当侦察员好!”孙大富一边说,一边猫着腰,手搭凉棚朝远处观察,说,“我又能挺起胸膛做人了!”
张缵换了个话题,问:“大富哥当货郎,是不是经常去福宁寺街上?”
孙大富点点头:“那当然。”
张缵问:“那么,你该知道,甘小猴住在哪里?”
孙大富连连点头说:“当然知道。”
张缵再问:“你熟悉那地方的地形吗?”
孙大富说:“怎么会不熟悉呢?那个挨千刀的甘小猴,就住在玛瑙河边的一座二层小楼上,离他的小楼不远,是福宁镇集市,另一边不远处,便是鬼子的兵营。”孙大富忽然露出欣喜的笑容,“张兄弟,你是不是打算教训教训甘小猴?”
张缵并不正面回答,却说:“听说,我离开玖华之后,这个甘小猴做了很多坏事,日本鬼子来到玖华,他领着鬼子,
挨家挨户收缴武器,还带着鬼子下乡扫荡。”
孙大富说:“这个狗东西,是福宁镇的侦缉队长,不知道他做了多少坏事,不过,你在家那会儿,他倒是很老实。”
张缵说:“我在想,是铲除他呢,还是只教训教训他。”
孙大富说:“这样的东西,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