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小时候觉得,这江山日后握在嬴昕手里,再妥当也没有了。”
“后来情势有变,我又觉得,嬴昕狠过了头,也太无情,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不能执掌江山。”
说着,她垂眸嗤然一笑,眼底却冷静至极:“连他都不能,元殊就更不能。”
话音落地,袅袅诧然间,仿佛懂了些什么。
裴筠筠继续道:“我与王爷,各有一对棠棣。阿绎来时,曾问我,这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之间,我要如何做选。你是知道我是个何等自私之人的,嬴昕到底是嬴昕,我再恨他,可他与元殊之间,我也没道理向着外人。”
袅袅彻底懂了。
“您助力西境,是想借由西境之事,在羽雁王同太子之间制造摩擦?好激起羽雁王争帝之心?”说罢,她想了想,又觉不对:“可眼下看来,似乎并无效用啊?”
西境割地,内忧外患之间,外御其侮的,不正是羽雁王与太子吗?
裴筠筠摇头一笑。
“这样的事急不得,循序渐进,好过一蹴而就。有了开头,不怕没以后。”她说着,想起之前因噬骨毒之事,元隽对元殊起疑之后的种种煎熬,心疼之情恍然而至,倒也不忍:“何况他对元殊……我也没那么狠
心,抹杀他俩这兄弟情义。”
袅袅看着她的神色,心头一动,“筠筠姐……自从来京,您待羽雁双子的心境,似乎有所更变?”
裴筠筠微微一怔。
她一言难尽的看了袅袅一眼,摇头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唉,以后变的只怕更多呢。”
自西境哗变之后,启元的身体一落千丈,坚持了几日后,终是难起。无奈之下,只好遵太医所言,留待寝宫安养,尽量免于伤神。
他这一安养,国却不可无君,监国之事势必得安排下去,可是密王之事余波犹在,这时候,朝中反对太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启元考虑再三,最后却是下了一道叫满朝咋舌的圣旨。
肃王元此,以位贵功高之故,擢拜摄政王,敕令于圣上安养龙体之际,行监国理政之权。
东宫权臣具在,却由藩王摄政,这可是自古都没有的道理。
元隽下了朝回来,便同叶檄、绿妆等人在寝殿中议论此事。绿妆叹道:“摄政王这一上位……朝中局势便愈发不明朗了。也不知对咱们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檄颔首:“自从先王当年在军中一病不起之后,肃王的立场便始终难辨,不过这监国摄政之权把持在他手里,至少也比把持在冯氏手里好。”说着,他看向元隽道:“殿下,不知您有何打算?”
他说完,两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元隽,等主子说话,元隽转动着
手上扳指,抬眸看了看,却没急着说话。
半晌,他声音高了些,问道:“我这寝殿门口是块风水宝地不成?”
叶檄与绿妆对视一眼,皆往外头看去。
门口半天没动静,元隽又问了句:“还没站够?”
声音清清凉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多时,门口缓缓挪进了一道身影。
绿妆一见,一个白眼儿便朝裴筠筠飞了过去。
裴筠筠尴尬的笑了笑,谨小慎微的走进书阁,绿妆察言观色,没等主子开口,径自拽了拽叶檄的衣袖,两人随口拾了个理由,便匆匆退下了。
从裴筠筠进来,元隽便一直没说话。
说起来,这还是自从那日争端之后,她头一次获准进入寝殿。
沉默了许久,元隽哼笑了一声,话里隐隐有训斥之意,问道:“偷听的毛病,改不了了是不是?”
这又是多日以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裴筠筠见他开口,连忙打蛇随棍上,嬉皮笑脸道:“乱世之中,多门手艺,多份儿心安嘛!”
元隽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肃王拜摄政王的事,她方才知晓,心里委实是许多的疑惑得不到开解。忖度了好一会儿,她实在磨不过心里的那份好奇,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殿下……肃王上位之事,叶檄的问题,您还没答呢?”
元隽闻言,似是觉得好笑,随口道:“叶檄的问题,要本王答给你听吗?”
裴筠筠一愣。
他是甚少在她面前自称‘本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