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提满朝的文武里,经此一事,炸出来了多少羽雁的人。
元殊沉默许久,搁下手中长锋,叹道:“大伯父久病驾薨,他们兄弟本就是入京奔丧的。能委曲求全的留在天都经年,已是我父子对不住他,如若易地而处,孤只怕还没有他这份儿心胸。”
他说的是心里话。不提防范不防范的事,光是这份委屈,元殊自认换做自己,是决计做不到的。
对此,姜彦缨却道:“容属下说一句,羽雁王若是没有这份儿心胸隐忍,尚且不足为惧。”
元殊眸色一凛。
裴筠筠这些日子,虽说在主子面前不得脸,但宫内宫外无论什么消息,知道的却还不算晚。元隽从宫中回来,在前头同绿妆安排了不少事,回来又同叶檄交代了一圈,等寝殿里清静下来之后,她这才有机会蹭到跟前,见缝插针的问几句话。
“您同肃王……何时变得如此和睦了?”
元隽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轻哼一声,没搭理她。
裴筠筠再接再厉:“您别这么小气嘛……奴婢只是好奇,不知这叔侄和睦之间,是否有奴婢为肃王妃医治的苦劳啊?”
元隽问道:“有没有的,你还指望本王赏你点什么不成?”
她被噎了又噎,这会儿
梗了半天,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挪到一边,径自坐下翻书去了。
想着他同肃王之间的关系,素来便是扑朔迷离的。
初进京时,人前,他这个侄子很是晾了肃王一阵子,人后,似乎也从未有过过从。直至去年年后,方才因肃王妃病势,两府之间渐渐有了些走动,而这走动,也多是萧墙之内的走动罢了、
再后来,便是她因冯良娣小产之故,受困宫中那次。
那回,元隽不好直接出面,请了肃王从中帮忙,虽说她没有顺水推舟,可肃王的情,羽雁却是承了,无可厚非。
也是从那一回,她才开始相信,肃王同羽雁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今上登基之后,肃王在外的态度一向持中,可这会儿允了您的求请……”她一边想,便也说出了声来,而说着说着,她又忽然反应过来一些事。
别有深意的朝元隽看去,片刻后,她了然笑道:“殿下既已试探出了肃王殿下的心意,未知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呢?”
在元隽没说话之前,她又道一句:“您应当明白,肃王这一表态,太子心里,势必会对您加以防范。”
这会儿,她有些不确定——不确定元隽心里,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所想一般的打算。
趁着启元病重、西境动荡之际,他请旨回封地,难道只是一心奔着回封地?
或是,他一早也与众人一般,不知肃王心意,这才借此事试探?
可是,就为着试探
出肃王的心意,便将自己的锋芒给露了,划算么?
还是说……
诸般猜测过后,她心里渐渐有了个分明的、却又难以置信的可能,而下一刻,便听元隽就着自己的上一句话言道:“迟早之事罢了,一步一步来,总好过一蹴而就。”
这下,裴筠筠彻底明白了。
“是不是觉得我反复无常,道貌岸然?”他问,“嘴上说着要信他助他,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同他算计、生疏的路。”
她想了想,寞然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若只需做你一个人的主,那待元殊,便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也就为着自己身后的羽雁、身后的东境,到了这时候,人情便成了不得不淡漠的事了。
更何况,人心这东西,谁都躲不过,前头那么些沾染到元殊身上的嫌疑,你又能如何?
仅仅只是生疏自保,我都嫌不够。她想。
闻她所言,元隽并未再说话,片刻后,想起来问道:“近来肃王妃身体如何?”
“上次阿绎来时,曾应肃王之请,上门有过诊断。后来他回去,也派人从朗月送过一些药来,肃王妃如今的身子骨见好,只是……心头郁结不散,这便非能指望大夫的事了。”
他缓缓颔首,想了想,同她吩咐道:“三日后启程回羽雁,你准备准备,明日随我走一趟肃王府。”
她惊讶于返程的速度,“这么快?”
“夜长梦多。”
若是叫启元病中寻出留人的由头来,
就又麻烦了。
想着要走,裴筠筠还有些不舍,正思量着,想起之前未曾顾及到的一点,便问:“那……殿下您是两个人回去,还是一个人回去啊?”
羽雁王一个人回去不成问题,可那位替身的‘睿王’……一并回去便也罢了,若是被留下来做了人质,那他在羽雁,恐怕也少不了提心吊胆。
所幸,元隽答:“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