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瘫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抬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有余悸道“好险,差点儿出不来了。”
燕三娘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变故中缓过来,不只是念着小梅,也为这死里逃生,双目无神,语气有些迷茫无措“梅梅梅梅还在里面。”说罢,起身欲把那已合上的石板打开。
离歌笑赶忙起身,双手抓住燕三娘,把燕三娘扳过来,面对自己,语气急切,同时还有一丝紧张“冷静点儿三娘,冷静点儿!”柴胡在一旁倒是清醒很多,但看向方才冲出来的那片青石砖地,眼神仍旧充满了落寞和哀痛。“无论小梅是生是死,现在仅凭咱们三个都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不管是为了陈青他们还是为了梅梅,咱们先要活着,才能再做打算,才能想办法改变现在的局面。你明白么?!”
柴胡听得此话,看向离歌笑,难得有审时度势的冷静“那你说现在咋办?”
“听小梅的,先出去。”离歌笑看向,身后的雕花大门,心里似乎在相信着什么
柴胡虽然知道没有别的方法,却仍旧有些心痛,语气急切“你真不管娘娘腔了!”燕三娘听得柴胡此言,似是回神般,看向离歌笑。
离歌笑被看得心里一阵绞痛,语气却仍旧保持了沉着“方才那机关若真想要小梅的命,现在想办法也来不及了,若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咱们死,那梅梅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就目前的展看,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梅梅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初雪最担心的是平顺县,只有控制了平顺县的局势,才能为救小梅做打算,否则咱们没有胜算。”柴胡听得明白,但似乎还是不甘心。
燕三娘却是镇定了不少,但更多是无奈,目光仍旧落在那空旷的青石板地上“好,听你的。”说罢,看向离歌笑“先救陈青,再回来救梅梅。”这话听上去,似乎是在固执地,迫使自己相信小梅还活着,亦或是,在用这种执念,支撑起最后的一些气力。
离歌笑看向三娘,似乎听懂了她想说的,缓缓点点头,侧头看向正看着自己的柴胡,问道“你呢?”
柴胡也点点头,道“听你的。”说罢站起身来。
离歌笑扶着燕三娘起身,环顾四周后判断道“这里应该就是圜殿。”说罢,略略思索片刻,快步沿大殿四周的雕花透窗向外察看,绕到殿后停住脚步,指向窗外道“这边是存心殿,那这边”说罢,转身向反方向走“就是承运殿了,咱们得从承运殿前的场子里穿过去。”说着,透过正对承运殿的雕花门向外望去,见四下无人,眉头微皱,有些疑惑,侧头向燕三娘和柴胡道“小心点儿,跟紧喽。”
柴胡和燕三娘,也都贴着门向外望着,听得这话,皆点点头,恢复了战备状态“知道了。”
离歌笑点点头,反手缓缓将殿门打开,抽身出门,出门后仍旧贴着殿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待观察无误,一侧头,起身先向承运殿的西偏门跑去,柴、燕紧随其后,三人到达西偏门门洞里,柴胡将门闩悄无声息地取下,离歌笑上前,将西偏门右扇缓缓推开些,透过缝隙向广场上看去。忽然间定住了,无声地叹了口气,回身正对西偏门,两手向前一推,门大开。
离歌笑的这一举动,完全出乎了燕三娘的意料,立时看向离歌笑,压低了声音,语气很是着急“你疯啦。”
柴胡也不明白,语气很是着急“老离,你干啥!不想出去了?!”
离歌笑无奈地苦笑一声,扬了头,语气有种听天由命的妥协“没用了。”柴胡、燕三娘对视一眼,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齐齐地向渐开的门外看去:承运殿前的广场里,一个人正负手背对着他们傲然独立,广场里只点了零星的府灯,却足以令他们认出那独一无二的气质————常初雪。
离歌笑三人举步从西偏门进入广场,承运殿阶下两旁,两只铜鹤灯上点着少女臂膀粗的蜡烛,东西配殿前零星点着数盏府灯,隐约见得初雪身形。大概是感觉到了三人的存在,常初雪缓缓回身,就在她完全面向离歌笑三人之时,东西配殿殿门齐开,百余锦衣卫将离歌笑三人与常初雪围在中央,这百余人的衣着与那日在平顺县围攻小梅的七人一模一样,每人执两杆八方琉璃宫灯,整个场子被照得犹如白昼,三人一时被晃得无措,定睛看去:常初雪头束巾帼,着一身鸦青色掐金丝冬梅对雪蜀锦缎交领长袍,交领是一整块儿以银线暗压了如意团纹的绾色湖绸,腰上束有十指宽的双层牛皮腰带,于上嵌有一圈儿一寸宽的黑色护甲,前部中央以一块儿近五寸长,比护甲宽出半寸多的青铜包裹。双手用以黎色蜀锦包边儿的牦牛皮束腕,下身着缝有护甲的羊皮裤,脚踏鹿皮面儿牛角护腿高筒靴。离歌笑三人从未见过常初雪的武装,只觉其艳丽的容貌之中,透着一股子凌厉非凡的英气,更胜华服一筹,正是:霓裳舞衣倾国色,甲胄巾帼胜千军。在数百宫灯的映衬下,常初雪明艳的容颜,犹如皓月当空,周身的冷色锦袍,又让人觉得她似一把利剑,可顷刻破膛。三人渐走近常初雪,才现她右脚边,静静放着两件兵器:离歌笑的大砍刀以及燕三娘的柳叶双刀。但见常初雪右脚一铲,挑起大砍刀,回身一脚,刀尖向前,踢向离歌笑。后者侧身避过锋芒,抬右手,一把握住刀柄。与此同时,一旁的燕三娘已被之后袭来的双刀力道,逼得倒退几步,方握稳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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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初雪双脚跨出半肩宽,看向离歌笑,目光如炬,语气冷峻道“恭候多时。”
燕三娘收了双刀,戒备地看向常初雪,语气惊讶“你知道我们会出来?”
离歌笑心下已是了然,看向常初雪,语气略带一丝无奈“是你告诉小梅如何救我们的吧。”柴胡、燕三娘听得这话,皆吃惊地看向离歌笑。
“老离你说啥?”柴胡语气惊讶道“是她告诉娘娘腔怎么开牢房的?”离歌笑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向常初雪。
常初雪见离歌笑这般看着自己,一笑,侧了头,语态轻佻而随意“这小子重情重义,我乐得成全,再者,其中利弊他亦知道,做与不做,全凭自己,我可没逼他。”
柴胡听得这话,愤怒异常,一手指向常初雪,怒斥道“呸!!放你的狗屁,你这么做,跟逼着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常初雪轻哼一声,不屑地侧了头,语气冷冷道“有得必有失,天下哪里那么多白来的好事,且”说着,看向离歌笑,鬼魅一笑“向来是一命抵一命,我允他捎上俩,他还赚了不是?”
燕三娘难以置信“你这疯子!我要替梅梅报仇!!”说罢,拔刀欲冲向常初雪,被离歌笑一把拦住。
离歌笑侧头向燕三娘,语气严肃道“三娘,冷静点儿。”
燕三娘震惊地看向离歌笑,语气略带悲痛和愤恨“歌笑!!梅梅死了,被她害死的!你为什么还要对她留情!!”
离歌笑看向常初雪,语气坚定地道“因为,小梅还活着。”柴胡和燕三娘皆惊异地看向离歌笑“你并不希望梅梅真的因此丧命吧。”
常初雪一笑,似乎有了些满意“他活着自然比死了有价值,不过,看你想救谁了。”
离歌笑警惕地看向常初雪,心下不安,语气疑惑道“什么意思?”
常初雪转过身去,看向承运门上空的点点繁星,语气幽幽道“今日是十月初六,河间府总兵定下攻山的日子,十万大军已分四路待命于青羊山各个关口。现下赶往平顺县也来不及了,不过”
离歌笑打断常初雪的话,接着道“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要听你的命令。”
常初雪转过身来,看向离歌笑一笑“不错,”说罢,起手徐徐划过周围的莹莹盏盏,含了一丝诡异的媚笑“两盏宫灯装有不同的烟花,蜡烛烧完会点燃引线,蓝烟花便撤军,红烟花即攻山。不过马上,所有蜡烛便只能再坚持一炷香了。”说罢,举手轻击两下,两个侍女自承运殿,搬出个黄花梨夹头榫罗锅枨小画案,放在承运殿阶下的铜鹤灯旁,向常初雪躬身一礼后退下,画案上置一宣德炉,内插一支未点的线香。常初雪举步走向画案,拿起线香于铜鹤灯上点燃,遂插回炉内,转身回到原地,看向离歌笑,语气随意却又冷酷无情“一炷香内,有命撑到最后的人,决定点燃哪种烟花,如若胜负未决,他们”说着,指向周围的执灯人“会自动选择红色烟花。当然,”随即神情认真地看向离歌笑“若你握得主动权,完全可以要求他们燃放蓝色烟花,你放心,他们会绝对遵从。不过,一旦放出蓝色烟花,王府立时启动紧急战备方案,所有密道届时全部封死,里面的空气也会顷刻殆尽,”加重了些语气“我保证,不出几秒,你的好兄弟,就可以在睡梦中与他死去的娘亲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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