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盯了字条半天,将纸条递给离歌笑,语气疑惑地问道“这啥意思啊?我咋一个都看不懂。”
离歌笑与小梅相视一眼,后者示意他给解释解释,离歌笑遂一笑,向柴胡道“这指的是三个地方:阳关、山海关和塞外。”说着,拿起柴胡看过的那张字条“‘幽蓟东’,出自太祖《山海关》中‘幽蓟东来第一关,襟连沧海枕青山’,所以这是东北来的;而你的”拿过燕三娘手里的纸条“则出自唐代诗人王维《渭城曲》中‘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西关外过来的;而这个”说罢,举起最后一张纸条,面向三人展示出来,三人看去,上书‘接荒城’三字,转而看向小梅,一笑,示意他来解释。
小梅一笑,接过纸条,展示给柴胡和燕三娘,语气隐隐有了些诗情画意“这个啊,出自唐朝诗人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中‘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是从内蒙塞外传来的。”
燕三娘听罢,长舒一口气,看向小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还真像是你想出来的。”
柴胡撇撇嘴,看向小梅,语气很是嫌弃“那帮大老粗记得住么,你这乱七八糟的。”
小梅垫了垫肩,看向柴胡,一笑,语气随意道“他们的确不是很明白,不过好在字少,不难记。而且因为他们也不懂,所以没办法解释给其他人,如有突变故,删减一两字,我们也能知道他们出事了。”
燕三娘听后,点点头,推了小梅一把,一笑,语气透着欣赏“算你聪明。”小梅遂也低头一笑。
离歌笑一笑,放下纸条,转而神情严谨地看向小梅,语气定定道“还少陈青的。”
小梅正笑着,听得这么说,一愣,有些不敢看离歌笑,顿了顿,抬头看向离歌笑,语气犹豫道“在忆卿那儿,她让你亲自去拿。”
小梅说完,将三份请帖分交与离歌笑、燕三娘和柴胡,余下三人都沉默了,燕三娘和柴胡有些担忧地看向离歌笑,后者缓缓打开请帖,两列手书‘天边人前皆两忘,琼台谁可知。’痩金纤细,铿锵劲骨,然请帖显已泛旧,一看便知是之前写好的。离歌笑望着那熟悉的字迹,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晚常初雪冷艳决绝的容貌,心里翻涌起一股难掩的悲痛。
离歌笑看向小梅,语气透着从未有过的迷茫“她既决心救下所有人,为何还要瞒着我?”
小梅也看向离歌笑,似乎在犹豫着,考虑要不要说出来,片刻后,语重心长道“歌哥,你说实话,对怀阳郡主,你真的能够全心全意地信任么?”
离歌笑一时愕然,沉思回想,自己于初雪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抛去那份不曾有过的男女之情,以前更多的,是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初雪出事后,又大多被歉疚和怜悯占据,但他知道,这是初雪最难以接受的感情,特别是于他。事后,他不敢去找初雪,他怕见到初雪的样子,更怕的,是他永远无法在初雪那里,感受到怨恨与责备,不过好在,初雪似乎也不想见他。但听了海瑞的话,离歌笑终于明白,初雪那么做,全然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但他真的能放下心结么?他总是在以看待寻常女子的眼光,去看待初雪,他甚至愿意去理解,她会为此对自己深恶痛绝,而这一切,都在久别重逢时,被打得支离破碎。生辰宴前一晚,他再次真正近距离地见到常初雪,此时伊人,却又像被重重浓雾抱拢着,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眼眸深邃,语气清冷,与之前的她看似没有多少变化,但离歌笑仍旧听得出,那份熟悉的高贵傲然,已悄然逝去了所有充满生机的欢愉,所谓心死也不过如此。然这份冷静沉着更令离歌笑不安,也因此不觉生出许多戒备,他虽从未想过与初雪为敌,但平顺县的事,他也实在猜不透,初雪到底作何打算。
离歌笑自顾自地喝了口酒,轻哼一声,喃喃道“她知道我不相信她,所以防着我,就像我防着她一样。”
小梅的神色,有些哀伤和无奈,看向离歌笑,语气沉重道“歌哥,换作是你,你会坦诚相向么?”见离歌笑有些黯然,知道说中了“我虽与郡主相交不深,可后来细想,郡主不让你插手是在为你考虑,若一开始便告诉你,万一中途你心思有变,冒出些自己的主意,事情就难办了。况且,咱们还连着海大人,借忆卿的话,戏既要做,就要做足,否则万一被人知道,陈青他们没死,连累的,就不止常家一门了。”见三人都渐渐有些了然,继续道“郡主的意思,既然咱们答应了海大人,便随咱们去管,但最终,还是要她来解决,这样既对海大人有交代,又不会把你牵扯进来,惹得朝中起疑。”说着,叹了口气“再者,是顾及着还有我们几个”边说,边看向柴胡和燕三娘“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多,牵扯进来的便也越多,所以”
离歌笑抬手打断小梅“我明白了。”顿了顿“若单为此事,我理解,可她自湘北救灾金那时便盯上了咱们,之后桩桩件件她都有插手,就连”想到郑东流,不免翻涌起诸多怨气“难不成也是为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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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看向离歌笑,神色怅惋道“忆卿确曾跟我提过这事。郡主那时与应无求联手,一来为扳倒严嵩,二来,也是希望能够了解你的情况。她知道应无求很关注你,比起动用郡主府去探查消息,应无求一人,既方便又直接,而且会更准确,因为应无求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那不还是信不过,找谁不行,非找个有仇儿的,明摆着找老离麻烦么。”柴胡一时有些愤愤不平。
“胡哥,你想想”小梅看向柴胡,语气无奈道“平顺县整件事情下来,以怀阳郡主的心思,她真想找歌哥麻烦,咱们每次与应无求争锋相对的时候,真有那么容易反败为胜么?”
燕三娘显然已经了然了一些,看向小梅,语气探询道“是怀阳郡主,每次,都让应无求放咱们一马?”
“是”小梅点点头,看向柴胡和燕三娘,皱眉解释道“忆卿说,自那次歌哥被应无求抓住后,郡主便警告过应无求,自此,每次应无求与歌哥交手,郡主都会亲自过问。”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神情有些怅然的离歌笑,略垂头思虑一番,像是下定决心,语气沉沉道“再者,咱们之前办的案子,很多都与严党有关,我想,郡主之所以同意应无求的计划,也是希望歌哥能尽早振作起来,不要总沉浸在往事里。”这话虽说的委婉,但众人皆知,指的是荆如忆的死。
离歌笑听罢小梅最后一段话,愣了一下,苦笑了笑,语气有些自嘲道“到底是我没能懂她。”遂又垂头细想了想,看向小梅,语气困惑道“可她既然已经把我抓起来了,为何还要让你放我出来,逼我杀了她?”
小梅似乎也有些想不通,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很是疑惑“这事儿,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说到这里,忽地看向离歌笑,语气透着十万分的不解“歌哥,其实我真正奇怪的是,你怎么可能失手杀了郡主呢?你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啊?那时候应无求那样子逼迫你,你都没杀他,这次为什么”不敢再说下去,怕又刺激到离歌笑。
“初雪提到了如忆和师父。”离歌笑的神色,一时有些黯然,语气倒还平静。
小梅看向离歌笑,语气惊诧道“你杀郡主,跟荆姑娘和老夫子有关?”离歌笑低头沉默不语。
柴胡悄悄拉了小梅一把,附耳悄言道“荆姑娘死的时候,已经怀了老离的孩子了,一尸两命啊。”小梅听罢,很是震惊。诧异地看向离歌笑,后者仍旧黯然。
离歌笑沉思良久,方抬起头来,语气缓缓道“初雪说,当年为救师父,累及如忆母子,如今她仍旧想看我会怎样抉择。”说着,看向小梅,微微一笑“那晚,初雪说,你为救我们被困在了牢里,如果我选择救平顺县,你就得死。”见小梅听得此言,很是惊诧,离歌笑继续道“若我选择救你,代价便是整个平顺县。”说罢,苦笑一声“而要左右抉择,唯一出路,只有杀了她。”转而低头一笑“她太了解我了,知道这些年,我历经诸事,不可能再像当年那般不顾一切,行事多少有了顾虑,所以才要激我,逼我重拾,当年孤注一掷的决绝。”
小梅听罢,心情复杂,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不光这个”离歌笑的语气,多了几分沉痛“初雪还说,当年师父甘愿留下来阻击应无求,是因为之前她跟师父说,如忆因他而死,他欠如忆两条命,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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