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林宁不知道。”林宁低着头,心里却嘀咕着:我能不知道吗?太医院那些庸医,曾经因为给自己治一个咳嗽,而害自己吃了半个月的苦药汁子。
从那以后,林宁看见太医就跑没影儿,还骂太医个个儿都是牲口。所以多重的病都自己挨着,偏生他又倔的很,因为此事,没少挨康熙的臭骂。
“嗯,你是不知道。可朕知道。”康熙看着依然站着的林宁,生气的说道:“怎么,你敢抗旨?”
“啊?林宁不敢。”
“那怎么朕让你坐下,你还站着呢?”
哎,是啊。皇上让你坐下,你还站着,可不是抗旨吗?林宁哀叹一声,乖乖的坐在康熙身边的那把椅子上。
林宁的屁股刚沾到椅子上,门口处便传来一声公鸭嗓子的声音:“秉皇上,太医已经到了,恭候皇上吩咐。”
“让他们在外边候着。”康熙不悦的皱皱眉头,心里骂道,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平日里叫,来的比乌龟还慢,今儿怎么一叫就到?好像早就预备好了似的。
李德全一听康熙这声音,便知道龙颜不悦,赶忙答应了一个‘嗻’字,便悄声的退出去。
太医院里匆忙赶来的两个太医一边擦汗一边问道:“李谙达,皇上怎么说?”
“皇上让咱们候着。那就候着吧?”
“可皇上传御医,必然身体不适,我们就这么干巴巴的站在这里,若是太皇太后问起来,咱们可怎么回话呢?”
“我哪儿知道二位大人怎么回话?”李德全心里也有气,往日的太医都是极有眼色的,不知今儿来的这两个人,怎么跟没长眼似的?还没给皇上诊脉呢,就想着去回太皇太后的话。
“李谙达,小的们极少在御前走动,对万岁爷的脾气也不了解。有什么事儿,您可要多担待着点儿。”张太医说着,从袖子里拿了一张银票,递给李德全。
“嘿——我说这位大人,您这是要往死里整我啊?你们对万岁爷的脾气不了解?难道我就了解了?这妄测圣意的罪过,我可担不起!得了得了,二位慢慢候着,我去叫人给万岁爷看茶。”李德全说着,一甩手转身走了,看都不看那张太医手中的饮片一眼。
王太医和张太医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
“这李公公原来也不是这副模样,今儿是怎么了?”张太医讪讪的,把银票重新塞进袖子里。他原不是乾清宫的当值太医,乃是前儿刚调过来的。领侍卫内大臣,宗人府的总管噶代说乾清宫的太医本来就不多,又分了几个去畅春园伺候,便挑了四个补过来。皇上突然从畅春园回紫禁城,虽然跟去的太医也回来了几个,但到底还留下几个没回来,这张太医便名正言顺的排上了班儿。又恰逢今天皇上叫太医,才得了个巧宗儿到了乾清宫的屋檐下。
“妄测圣意乃是大罪。我们还是等等吧。”王太医是太医院里的老太医,心中有几分主见,因看见那边偏殿里候着的凯音布,心中越发多了个主意。
不多时,有两个宫女一前一后走来,前面那个手中端着个托盘,里面是四样干果,后面那个手中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确实两盏茶。
两盏茶?
王太医看了一眼,忙低下头去。乾清宫里面不是皇上一个人!有大臣在里面回话?那也没有道理和万岁爷一起吃茶。
谁在里面?
这个问题成了王太医心中的疑团。
乾清宫西暖阁北面的静室是皇上夏天睡午觉的地方,因近几年来皇上嫌紫禁城热,每逢暑热天都搬去畅春园避暑,所以这静室便一直闲着。此番皇上仓促回京,才匆匆忙忙收拾妥当。这间屋子本身就处于阴面,不见太阳,屋子里又放着冰盆,倒也不觉得热。
康熙坐在矮炕上,林宁坐在下手的椅子上,二人相谈甚欢。
“照你这么说,人若是得了件宝贝,还得好好地藏起来?对谁都不能说?”康熙半靠在炕上,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水,慢慢的喝了半口。
“是的,不能说。若是说了,无异于给自己树立强敌,若遇到比自己强的,明着要了去,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林宁点点头。
“朕贵为天子,难道也不行?”
“皇上亦有许多无奈之事。在外人看来,皇上乃天下之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命于天,乃上天之子。可林宁却认为,天下之主,不只是皇上一人,而是全天下亿万万百姓。古人有讯:得民心者的天下。其实皇上每天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罢了。当然,这话也不全对,想想古往今来那些昏君,只贪图享受,一味作乐,不把百姓疾苦放在眼里,也能做几日的皇上,只不过万里江山终究易姓,徒留千古骂名而已。”
这番话,既有奉承,又合着大道理。既替皇上无奈,又暗暗地吹捧康熙为圣君。听上去十分的随意,实则言辞严谨,不给人挑毛病的机会。康熙听了,也忍不住笑道:“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家伙,竟敢在朕跟前卖弄口舌。”
“这却不敢。林宁因见皇上眼睛里有些许血丝,且神情疲惫,想必定然是为这几日的大雨忧虑。林宁从小在乡野林间长大,自然知道这天灾对百姓的伤害。但皇上乃万民之主,天下百姓皆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一身系天下安危。所以不能累病了身子,因小失大。才敢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只求皇上开心一笑。把那些忧愁烦恼尽数抛开,也就是万民之福,林宁之福了。”林宁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慢慢的跪下去。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与自己失散了十多年的儿子,良久方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他们都如你这般明白,我也不白操了这半世的心了。”
“皇上跟前,无论是皇子阿哥还是朝臣将领,个个儿都是国之栋梁。皇上何必忧心至此?”林宁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暗地叹道,你那些儿子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你慢慢的跟他们耗吧,我就不跟着瞎掺合了。
“哼,你又跟朕装傻。你再这样,我就下旨让你说的那个小丫头叫什么林黛玉的——进宫来。”康熙瞪了一眼林宁,使出新的杀手锏。谈话中他发现,这个小丫头似乎对自己这个傻儿子有着不同一般的影响力,连名字都坚持用她给的这个字,嗯——老子不发威,你当你还真的是草民啊?
“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谁让她是你的主子呢?那个——你不是说你是她的奴才吗?奴才有错,主子跟着受罚,这是应当应分的。”康熙哼了一声,完全一副死赖皮的架势。
林宁悄悄地环顾了左右,刚刚送茶的丫头已经出去,这屋子里除了自己和这个老头子再没别人,于是他径自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弹了弹衣裳,对着康熙拱拱手,说道:“皇上,草民告退了。”
“哎——你上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