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姜宅。
惊蛰前后,阴雨沥沥,墙外传来‘梆、梆’的打更声,已经五更天了。
姜伯约一夜未眠,躺在床上唉声叹息。
昨日儿子气走了鲁翰林,没了老师可不行,好好的一块璞玉,耽误不得!
可是他把江南道的所有大儒想了一个遍,学问超过鲁翰林的,还真没有!
请个学问差一点的教姜辰?
姜伯约刚想到这里,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
呸!不配!
就在他辗转反侧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爷,您……醒了吗?有人求见。”
一位家扑战战兢兢低声道。
姜伯约的火腾就起来了,天还没亮就有人求见,怒道:“谁这么不开眼?你打发走不就行了?何必禀报!”
门外家仆结结巴巴的道: “是……是……鲁翰林!这老头四更天就来了,砸了半个时辰的门!”
“什么?!鲁翰林!”
姜伯约裤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走,打开门火急火燎的就往院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混账!跟着我干什么?翰林自有我来请,你赶紧去把大少爷拽起来!”
“是!”
家仆飞也似的去了。
姜伯约心头火热,下定决心待会一定要好好道歉,为了儿子的前途,这张老脸豁出去了,就是三跪九叩他也认了。
他一把抬起门杠子,打开门刚想要开口,看清老头之后,立刻愣住了。
鲁翰林全然没了白天威严,蓬头垢面,眼睛里满是血丝,精神看上去都不正常了。
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儒也是一夜未眠!
躺在床上看着那副对联,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欣喜若狂。
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折返了回来。
“瀚林……那个外面凉,进去喝杯热茶吧?”
姜伯约看到都心疼,虽说开春了,但天气还是冷,晨风有点刺骨,没穿裤子的腿忍不住瑟瑟发抖。
鲁翰林似乎来了点精神,道:“姜辰那个混账东西呢?”
“他……”
姜伯约刚说了一个字,身后就传来儿子熟悉的声音。
“鲁老师,怎么这么早?”
姜辰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手里拿着秋月刚刚递过来的手炉,
姜伯约就听见大儒的嘴里发出嗷的一声叫唤,红着眼珠子就冲了过去,力气比牛都大,拦都拦不住。
“你个混账东西!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这让老夫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孽障!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
鲁翰林跟疯了一样,叽里呱啦的骂了足足有一炷香,那风烛残年的身躯,在晨风中摇摆,谁都不敢靠近,怨气冲天!
不说姜伯约,就连一群姜宅的一群奴仆都看傻眼了。
这满嘴脏话的老头是大儒?
太没品了,大清早的砸门骂街!
“鲁翰林,我儿子岂是你能骂的?”
姜伯约反应过来,立刻不干了,护犊子心切,怒道:“他纵然有什么地方得罪你,我自有家法!你这是什么意思?”
鲁翰林也来了脾气,回道:“我骂自己的学生,与你何干?”
“学……学生?”
姜伯约喜上眉梢,道:“您同意教他了?”
鲁翰林没有回答,一改刚才的彪悍,拉着姜辰的手老泪纵横。
“孩子!读圣贤书,做温润君子!”
“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写!要时刻谨记!”
“要走正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