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受伤之事,叫朝廷内外很是动荡了一回。
没过几日,永丰帝便下令,叫刑部侍郎汪究代理刑部事宜,总领刑部。
与此同时,传闻还因杖刑卧病家中的周宝成不知被从哪里来的蛇咬了双手,这下不只是腰部以下动不了,连手也动不得,坐卧都成问题。
可勋贵府邸,哪里会有蛇窜入呢?
这样玄的事情,只叫人觉得周宝成是恶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如此一来,宜安伯府的惨剧更叫京中人警醒:长公主再打小出身卑微,可到底是皇女,是大邕开朝来唯一一位父亲还在就受封长公主的帝姬,陛下偏疼得很,轻易是得罪不得的。
此事还未翻篇,便已入四月。
眼瞧着长公主册封礼近在眼前,却忽然风雨催逼京城,直有摧枝倒树之猛烈。
半夜里,椒房宫正殿早已熄了烛火,清凝殿这头唐翘却还整衣未眠,手头抄录着什么东西。
谢婉柔见状忍不住劝了一句,“已是三更天了,殿下先歇了罢?就快要到册封礼了,明日还要斋戒沐浴呢。”她微微侧目,“什么东西明日再写也来得及罢?”
唐翘闻声却未动,“左右无事便练练笔罢了,母后近来身子愈发弱了,如今骤雨突至,夜间最是不好过的。若是有什么状况我便能去得及时。”许是夜间抄写东西眼涩,她搁了笔捏了捏眉心,明明已然困倦了,却道:“斋戒沐浴只是早晚罢了,明日午休也可养神。左不过也就这两日,过了就罢了。”
这话叫谢婉柔微怔。
她看着那个临烛而坐,右手还绑着纱布的小女娃娃,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外头雨似乎下得更急了,淅沥迅疾,声声摧打着房檐屋角。
汇集于屋檐的雨,累滴垂落,啪嗒啪嗒击打青白瓦砖……亦落在她的心间,激荡数层涟漪。
她不再多言,轻脚去拿了厚实的外衣来,从身后给唐翘披上。
“夜里灯光暗,看久了难免眼睛疼,我叫底下人再多添几盏烛台来。”
她没抬头,道了句:“好。”
同一夜,戚府内无人安眠。
不知到了几更夜,渐有低低的哭声散出来,扰了满京安宁。
报消息的小厮当夜便顶着风雨入了宫。
“大长公主薨了!”
椒房宫离前朝最近,得消息也快。
谢皇后得此噩耗,便连忙从榻间起来,可不知是否是身子本就不好的缘故,加上骤雨寒凉,却是叫她险些又栽倒下去,惊得素琴几人忙扑上去扶住她。
“主子!”
谢皇后躺在床上很有些使不上力,嘴里却念叨着:“快,去将芝芝叫来。”
素琴正要应下,却听外头珠帘微晃。
不一会儿,长公主竟已穿戴整齐入了殿,“母后。”
“芝芝你来得正好。”谢皇后忙挣扎着要起来,“大长公主病逝,京中形势有变,你父皇必定心如火焚,待我更衣,你与我同去紫宸殿。”
当朝还现存的大长公主唯有一位,乃是与太祖一母同胞的宁安大长公主,从来温和仁善,与永丰帝姑侄情分十分深厚。如今骤然离世,定要叫永丰帝悲痛难受得厉害,其他人难免趁机而入。
唐翘快步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如今外头雨势正大,母后身子不好不便出门,不论如何母后都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
谢皇后心急如焚,死死握住她的左手,“芝芝你不知晓,这几日关雎宫那边联合了许多大臣上奏就是为着不叫你册封,眼下大长公主薨逝,若我不在,叫景贵妃抢了先去紫宸殿,你的册封礼少说也要推延一年半载了。母后的身体,如何还能撑到那个时候为你做主?”
谢皇后秉性温和,少有这样急切慌张的时候。
唐翘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毕竟她眼下虽已是长公主了,但是否有册封礼,是否拜祭过太庙却实在是两回事,谢皇后不能不担心。
可她更深知,这样的情景之下再叫谢皇后去奔波,只会叫她身子更艰难。
故而她未曾犹豫便拦住皇后,“母后听我一言。大长公主薨逝,女儿的册封礼延期是必定的。但倘若母后信得过我,请允许女儿代母后去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