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样想,可表面上她却比柳成荫面色更苦些。
“柳兄年纪轻轻便已功成名就,不似我这般成日浪荡无用,家中人自然诸多理解。柳兄切勿感伤。”这话带着宽慰,却还很有顾影自怜的意思在。
柳成荫见他面色痛苦,心下一喜,面上很是狐疑地问:“我瞧着贤弟年岁也有十五六了,这个年岁,章伯父没将你带在身边交给一些产业处理吗?”
许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唐翘更是伤怀不已,一连喝了好几杯。
外头舞乐的声音传过来,倒更衬得他悲切凄苦了。
柳成荫见他喝得差不多了,连忙拦住,“贤弟,这酒烈,多喝伤身啊。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咱们不提了,不提了啊。”
这话下去,反倒叫对面的少年更激动起来。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她自顾自灌了自己一杯,头一次不顾及形象地用袖子擦了嘴,“我家那老头妻妾众多,我不过是个嫡幼子。他肯给我钱花,产业上却给得极少。不许我多碰产业便罢了,一生气还要骂我不上进!骂我比不得胞兄和庶出兄长能干。”
“他”说着说着更是气愤起来,“柳兄你说说,若我从来无用便罢了,可他不曾重视我教导我,我又如何能成为兄长们那般的人物?!我做什么,他都只说我比不上兄长,一味地瞧不起我。”
柳成荫心想,对上了,甘州甄致膝下,确实有两个儿子很能干,正是一嫡一庶。
在兄长的光环下长大,难怪这章甄如此不服,以至浪荡至此。
柳成荫像个大哥哥似的,替他分析,“想来是你那兄长们早占了先机,你是后来者,即便与你兄长们做得一般无二地好,在伯父眼里,恐怕也是寻常。”他叹息,“说来也是苦了你。你这般的性情,若你是我柳家人,我必定倾囊相授,哪里舍得叫你随波逐流了。”
任何逆境中的人,最想得到的便是旁人的理解和认可。
果如他所想,章甄简直感动得快要流泪。
柳成荫却并未窃喜,而是继续循循善诱。
“不过贤弟,做咱们这一行的,最要紧的便是机遇了。哥哥是过来人,劝你一句。你已然这个年岁还未上手产业,日后若再要接手就更是困难了。可万不能再如此堕落沉沦下去。”
“若伯父的产业日后必定会留给你便也罢了,可你家中兄长众多,你虽是嫡子,日后怕也……”说到此处,他连忙住了嘴,苦笑道:“我本不该置喙你家中的事情,只是今日你我如此相投,总是忍不住多说两句,贤弟只当我醉后胡言。来来来,继续喝酒。”
可这话却叫对面的人刹那间“醍醐灌顶”一般。
“柳兄说得极是,”“他”苦涩难当,“无奈我空有劲头,却苦于没有门路。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叫家中父亲高看一眼。如此下去……”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柳成荫已经自动脑补出好大一出商户家族内兄弟为了家族产业内斗之争。
“说来我觉得奇怪,”柳成荫一副疑惑的表情,试探道:“咱们商户人家,即便为了拓宽产业,也会叫家族子弟参与一些,怎么贤弟家中如此避讳?”
唐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很有忌讳的模样,最后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家中产业不只是自己在做,父亲信重之余,也还要上头的东家觉得合适。父亲,许是也怕出了丝毫的差错,叫姑父失望。”
唐翘虽没有明说,可柳成荫细腻敏锐,这样隐晦的话更叫他确信:这老甄家,就是和官府有关系,关系还不浅!
直到这时候,柳成荫才确定,此人就是甘州大户甄致之子!
虽没办法精确到具体是他的哪个孩子,但对柳成荫而言,知道章甄的身份,就已然够了!
他没再说什么,接下来便都只和唐翘赏舞喝酒,一句不提什么产业商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