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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衣时而昏睡,时而模模糊糊半醒着。
朦胧中,她感到四周气味难闻至极,其中还夹杂着血腥。
周遭一直喧闹不已,忙碌的脚步声,水流声,银针
与布摩擦之声,锅碗瓢盆碰撞之声,后来远处又传来争吵之声,再后来又有哭声、喊声,直到最后索性都混在一起,完全分不清楚。
她睁不开眼,只隐隐感到窗外的日头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杜雪衣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与周遭完全断绝,毫无参与感的旁观者,对于一切都有心无力,唯有心头时不时传来的剧痛,提醒自己仍留在这人世间。
直到后来,她半醒着的时候越来越短,她再没有做梦,也再没梦到李征鸿。
她仿佛堕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不见他人,不见己身,不见来路,不见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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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处于混沌黑暗中的杜雪衣,忽的察觉到远处隐隐若有光,她迷茫地往那处而去,随即感到一股暖意注入心房,继而流向四肢百骸,缓缓将疼痛驱散,同时也把她拉向光明。
顷刻间,周遭大亮,豁然开朗,柳暗花明,鼻尖香气扑鼻。
恍如隔世,她睁眼时,一道晨光自窗棂落在床头,令人见之心情明媚。眼神往下,只见床旁不远处立着一个极大的背影,笨拙又忙碌,瞧着竟有几分熟悉。
那人听到声响蓦地转身。
“林大夫?”杜雪衣的声音有些沙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家寨的林大夫。
“玉小姐好呀,才几个月没见,您怎么又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林大夫臃肿的身躯一屁股坐在木凳上,整张木凳发出即将崩坏的哀嚎声。
他面上堆满了笑容,神情生动活泼,看不出半分担忧之色,“寨主要是知道了,嗯。。。。。。”
好像林未期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林大夫顿了顿,有些尴尬地笑笑,正想着换个话题聊。
“你醒了!”房中传来另一个激动的男声,吓了杜雪衣一跳。
只见吴中友三两步窜到床头,面色竟有些苍白,方才他坐的位置正好被林大夫庞大的身躯挡住,是以杜雪衣也没注意到。
“林大夫可是厉害得紧,回春妙手的师弟果真名不虚传。”吴中友满脸兴奋,使劲拍了拍林大夫的肩膀,其身下的椅子又发出绝望的哀鸣。
林大夫腼腆一笑,身子都坐直了,正想回点什么,却被吴中友打断:“要是之前就知道他就在林家寨,我们还需费什么功夫?怀无特地跑去烟州,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别人不知道就算了,玉山你怎么也不知道?”
“其实我就图个清净,不想让人知道。”林大夫谦虚道。
杜雪衣不禁回忆起在林家寨自己那方小院,自己被林大夫这个话痨吵得头疼,而今又加上个吴中友,杜雪衣忍无可忍:“所以你是江南人?”
林大夫似乎没听到杜雪衣所言,继续和吴中友一起抢着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杜雪衣没力气跟二人计较,索性安静地竖着耳朵听起来。
其时原来已是十月初八,距自己开始解毒已过了五日。十月初三晚,谈绍等人发现
蛊虫不对,进而怀无连夜前往烟州找钱牧。
与此同时,杜雪衣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谈绍以毒制蛊的法子,因梅大这个变数而宣告失败。据说,梅大给谈凤饲养蛊虫的梅花瓣上,似乎带着另一种奇毒,初时全然看不出来,然一旦想用毒将蛊虫引回心脏,便出问题了。蛊虫已非纯粹的蛊虫,更像是蛊和毒的结合物,即是蛊也是毒。这也是《百毒经》分裂之后,百毒门众人的盲区所在。
若是多给几个月研究,或许可能寻得解法,但没时间了。而且以毒制蛊的法子已经开始,一切就都回不了头了。
众人也不知在期待什么,轮流给杜雪衣输真气,如此绝望地强撑了一日后,消失了快半个月的林离竟然回来了,还带来了师弟——林家寨的林大夫。
林大夫的到来有如天神下凡,不仅来得及时,还带来了全新的解法,更甚者这解法不仅与谈绍的方法不冲突,原理还颇为相似,只是用的药不同而已。一个是用剧毒封住,一个是用奇药和功法。
他的第一步,是用温性奇药配合内力注入心脉中,暖流自心脏流向全身,一方面将体内所有毒,包括蛊虫的、谈绍的尽数化开,并逼出体内,另一方面,蛊虫喜暖,会纷纷朝心脏处聚集。待到时机一到,再用寒药封住心脉,将蛊虫困住,而蛊虫遇寒便会进入休眠状态,毒性自然也不会散发出来,届时再
把剩余毒排出,便可无碍。
绕来绕去,就跟勾心斗角的大戏一样,杜雪衣听着就头大。
“不过这噬心可是奇蛊,我的方法虽然也可用,但时间会更长些。每隔九日需注入一次内力,直到九次之后,方可用寒毒封住心脉。”林大夫体型肥胖,又滔滔不绝说了许久,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但他说时却仍眉飞色舞,丝毫未有消停之势,“这次真的太感谢银刀门的人和吴盟主了。”
“哪里哪里,玉山表妹也算是半个银刀门的人,说感谢的话,我们还要感谢林大夫及时赶到出手相救呢。”吴中友客气地回应。
什么叫半个?!!杜雪衣差点按捺不住要骂人,要不是因为自己没力气。。。。。。不!要不是看到吴少刚给自己输了内力,早就指着鼻子开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