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奏本丢到殷承钰身上,命令道:“你自己读读。”
殷承钰打开一瞧,“都察院河南山西两地巡按御史,臣燕晟谨奏……”
殷承钰不敢置信地瞥了一眼陛下,可陛下换了一本奏本,根本不理她。殷承钰低头继续看,燕晟参她颐指气使,滥用国家公器,出行前后,锦衣卫呼啸开道,在慧宝斋大动干戈,堂堂四品大员,未经三司公审,直接投入诏狱,所作所为,有失国体……
殷承钰捏着奏本的手愈发紧,她小看燕晟了。
在官场上混了十多年的人,哪里是表面上那般单纯无害?他所谓倔脾气都是一种伪装和人设。
他不忿锦衣卫的独断专行,想捞出董维,却他知道攻歼锦衣卫的奏本太多,陛下一定不当回事,所以他掉过头来弹劾祁王。
群臣都知道陛下与祁王的关系微妙得很。
周太后曾威胁废陛下立祁王,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时气话,但是陛下心中依旧有芥蒂。虽然陛下从未明面上亏待祁王,
可是不准祁王出宫开府,更别说就藩,一直圈养在宫中,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对祁王来说,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但是唯一一点确定的是,祁王的事情无论好坏,陛下关注得很,第一封弹劾祁王的奏本一定会入陛下的眼。
只要陛下看了,燕晟的目的就达到了。
殷承钰垂眸,心底冷哼一声,燕晟敢把她当枪使,她记住了。
她双手举着奏本,向陛下顿首道:“臣有罪。”
“哦?”陛下吃惊地放下手中的奏本,危险地眯着眼睛说道,“你有何罪?”
殷承钰答道:“今锦衣卫千户纪贤在慧宝斋执法,臣未回避,竟让他人寻得借口攻歼,有损皇家颜面。”
陛下呵了一声,这稀泥和得好。
他一直知道这位阴差阳错得来的“小弟”是个有城府的人,她以女儿身假扮男儿,在宫中行走多年未曾有错,将她不正的身份护得严严实实的。
今日出宫,汪公公卖给祁王一个人情,让锦衣卫随行,而祁王也不会驳汪公公的面子去约束锦衣卫,但是皇家人在皇城内跋扈,在陛下眼里根本不是事,他关注点在于外臣如何认识宫内的祁王。
陛下接过殷承钰手中的奏本,随意翻了翻,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怎么遇上燕卿了?”
这句问话却暗含陷阱。
殷承钰根本就不该认识外臣,而外臣根本也不可能认识她,陛下怀疑他这个“小弟”不本分了。
殷承
钰不卑不亢地答道:“在慧宝斋中,臣只碰到一名干预锦衣卫执法、口出狂言的狂徒,以及一名被纪贤押入诏狱的囚犯。”
“当真?”陛下反问道,用奏本抬起殷承钰的下巴。
陛下眯着眼睛打量着跪服在足下的殷承钰,一双远山眉承自她不知名的生母,可是那双眼睛却实实在在是太祖的翻版,与他的眼睛如出一辙,陛下突然在心底生出一种诡异的危机感。
不过这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一瞬,就被陛下自己否决。他堂堂天子忌惮一名女子?简直可笑!
陛下捏了捏眉头,放下手中的奏本,有些疲惫地说道:“下去吧,最近安分些。”
殷承钰恭敬地行礼退下,只留陛下在烛火中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