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紧张啊。”许慎珣没安静几分钟又开始了,他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等会下去会有很多人拍我,要是出岔子了或者没拿到奖怎么办?”
演技好烂,周清想,我要是评委,看到这人这幅样子奖杯递到一半也要收回去。
他问:“那你想怎么样?”
许慎珣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你亲亲我就好了。”
“你的化妆师给你化了两个小时。”周清冷静地说:“我现在亲你弄花了妆会被他暗杀。”
许慎珣自信道:“不会,他老婆最近刚生二胎,我上个月给他发奖金的时候他刚发誓要给我干到死。”
“而且为什么亲一下就会弄花妆?”许慎珣据理力争:“你太小看现在的化妆技术了。”
周清往前面看了一眼司机,专业的素质就是不一样,全神贯注目视前方,一眼都没往后看。
“原因你很清楚。”周清把‘难道你真的就亲一下就完了’吞进了肚子,简短道:“其他的回家再说。”
许慎珣仍然不死心:“周清,你这样总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会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明明知道这人只是在如往常一样撒娇发嗲,周清却突然觉得心里紧了一下。他盯着许慎珣看了几秒,第一次不再去想关系曝光后别人对许慎珣的评价,而是开始站在对面这人的角度来思考自己迟迟不肯公开这件事。
“许哥,我们到了。”司机说道。
许慎珣往外看去,外面的媒体看到这辆车一窝蜂地涌了过来,长枪短炮已经架好,闪光灯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他叹了口气,嘟囔道:“好吧,那就先欠着。”
他整了整领口,不过片刻,许慎珣已经从周清一个人的情人变成名利场上游刃有余的镜头宠儿。他脸上的神情调整到一贯的淡漠自持,连头发丝都透露出一股距离感的贵气。他刚要推开车门,手就被人按住了。许慎珣有些诧异地回头,那个带着温热气息的吻就印在了他的耳垂上。
“这下不紧张了吧?”周清的脸上浮起一点淡淡的红,毕竟司机还在车里,他一向不是能在人前跟人亲热的类型。
外面的人已经在此起彼伏地呼唤许慎珣的名字,闪光灯照亮眼前这张略带惊愕的面孔。十几年的时间,他的弟弟从小孩子的模样逐渐长开,直到变成今天这幅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样子。
亲吻被那么多人爱着的人如同将月亮揽于怀中。
“去吧。”周清在这样的光晕下勉力保持冷静:“昨晚不是还敷着面膜刷什么‘三年之期已到’吗?现在是时候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了,许傲天。”
许慎珣在那种飘着的状态中走完了整个颁奖典礼,甚至于念获奖感言的时候他都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从容地临场发挥,一个在回味周清少见的羞赧的神情。
按照惯例拿奖之后是庆功宴,余峻定了酒吧包房,团队十几个人都在。许慎珣被推上去唱歌,他心情好,唱了首当下流行的电视剧的主题曲。
然后他就看到周清在下面笑。
许慎珣是知道自己于唱歌此道上不怎么有才能的,周清拿手机录过然后放给他听,许慎珣坚称周清录完调过音,不然他明明唱的跟原唱差不多,为什么听起来却整首歌都是一个调?
因为有周清在,其他人逐渐也开始绷不住,笑声零零落落地响起来。许慎珣面上有些挂不住,匆匆唱完就下去了。
他挤到周清身边,想要钻到他的怀里去。周清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头,塞了一杯酒给他。许慎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余峻带人来给周清认识。许慎珣身边只有跟着他年数比较久的几个人知道周清的存在,他平日里比较低调,不怎么出来见人。
今天不一样了,许慎珣想。周清在尝试走到台前,就像是许慎珣一直以来期待的那样。
水晶质地的奖杯被放在包厢里最显眼的地方,当初无比渴望的认可如今在他的履历中已经排不上号。彩色的闪烁灯光和酒精构建出迷离晦暗的氛围,周围全是他信任的人,在这里他不用伪装成镜头喜欢的模样。最爱的人就在几步之遥,在轰鸣的音乐声中和人凑得很近,认真地为了他和人交谈。
许慎珣感到一股迟缓的怠惰感,像是小学的寒假看着电视在暖气边的沙发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闻到饭菜的香味,周清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一边帮妈妈择菜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上的节目。许慎珣缩进不知道谁给他盖上的毯子里,想着再睡一会,睡到开饭为止。
多少年来,只要在周清身边,好像就能一直被包裹在那样温柔而稳定的心跳声中。
在这种轻盈的幸福感中,就像列车穿过迷雾会见到新的风景那样,许慎珣自然而然地想到感受不会骗人,周清明明是一直爱着自己的,为什么还会将目光投向另外的人呢?
于是流淌的思绪在此刻骤然停滞。
周清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许慎珣躺在沙发上,他还穿着那套正装,奖杯被随意地扔在了地毯上。米奇好奇地伸出爪子摸上面可以转动的球。
周清把毛巾盖到他的脸上:“起来去洗漱,奖杯放好。”
许慎珣掀开毛巾,仰着头倒着看了周清一会,才懒洋洋道:“知道了。”
他捡起来奖杯,对着灯火看了下斑斓的折射光线,走了几步将其放在了爸妈的照片前。
许慎珣在那里站了一会:“哥,爸妈这张照片看着好年轻。”
周清走过来:“这张是他们三十多岁的时候拍的。”
许慎珣笑了下:“好奇怪,我也快要三十岁了。再过个十几年,我就会比爸妈年纪还大了。”
周清默然不语,安抚性地拍了拍许慎珣的背。
“没事。”许慎珣摆了摆手:“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小时候完全没想过会干这一行。”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想做什么吗?”
周清想了想:“老师?”
许慎珣:“那是后来了,你刚来家里的时候,有天电视上在放赛车比赛,你看得目不转睛。你说你想做赛车手。”
周清愣了下:“是吗?我不记得了。”
许慎珣弯起眼睛:“所以我帮你记住了。”
之前每次像这样聊起来一些周清不记得而他却记得的事,许慎珣都会得意半响。像是从他的回忆中可以拼凑出许多周清的碎片,这部分周清完全归他所有,世界上任何一个其他的人都无从窥探。
但他现在不清楚这个是否真的还有意义。
许慎珣问:“哥,你现在还想去做赛车手吗?”
周清摇了摇头:“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人都是会变的。而且现在客观上也做不到了,不断设想’如果’没有什么意思,我比较喜欢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