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当傀儡的好材料。
等他们不耐烦了,就写封禅让的遗诏,扔进乱葬岗,也算偷享了数年人生。
多完美的剧本。
姬赢看了许久,只见虞国的世子缓缓走来。
先帝在时,他曾随父亲自千里之外,前来京畿朝拜过天子和太子。
天子是个俊美的年轻人,却爱生病,裹在厚厚的皮毛里,笑着让他做赢的玩伴。
赢却不爱搭理人。
赢很爱抬头看园子的树。
一棵不开花的树。
看着看着就勾起嘴角笑起来。
只是那笑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那时他觉得这人脑子可能有什么病,看树笑,看人冷。
一如现在。
生,或死皆与他无关。
姬赢似乎没想起来他是谁,沉默须臾,转身走出大殿。
长而远的地台上鲜血淋漓,女人的哭声呜咽幽怨。
姬赢走过去时,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这个鲜血淋漓的人脏器已经流了一地,血腥气混合着野狗身上的臭味实在令人作呕。
乔氏,不久前还在怨恨这腹中孩子的女子,本已经在野狗撕咬啃食中,如死狗一般等着死亡降临。
可那硬生生剖开自己腹部被拿出来的孩子,在被野狗咬住手臂时,倏尔从嘴角溢出一点点微弱的啼声。
乔氏静默了半瞬,大抵是不想理,恨意滔滔,恨不得那人的血脉就此决断。
可就是那一点点声响,钻进被割掉的耳中,撕扯掉仅剩的理智。
她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向呼吸已然微弱的婴孩,想用没有手掌的双肘将这孩子重新塞回自己的腹中。
野狗眼见食物从嘴里被夺走,愈激烈得朝着乔氏袭来。
“滚开!”
姬赢也顾不上自己了,冲到乔氏面前。
他瘦得跟竹竿一样,狗看了都懒得啃。
行刑的人瞧着有外人来,立即牵扯住野狗的脖子。
四周的撕咬渐渐停下,乔氏死死拢住藏进胸腹的孩子,却也暴露出曾挺立琼鼻的地方已经被挖掉,恐怖狰狞,却依旧像察觉到什么,俯下身子,垂下头:“殿下,妾丑陋至极。”
她的舌头已经被挖掉,血从喉咙里一股一股涌出来。
朝为红颜暮枯骨,却也不如此刻令人心痛。
姬赢犹记得自己初见乔氏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女惴惴不安前来行礼,乔氏旁支中并不起眼的小官家不起眼的小女儿,只因容貌肖像早逝的先王后,被族中不愿后位旁落的长老献上。
天子只是病了,又不是傻子,只当给姬赢找个玩伴,偶尔教导两句。
哪知道要到如今地步?
姬赢喉咙紧:“早知便不留你在王宫。”
乔氏却猛然抬头,眼睛已经没了,心却还在。
那只骨节分明的掌心搀扶起雪夜里即将被退回族中的自己,冷冷的,离开时,却留下一块软糖:“这是我孩子爱吃的,你大抵也会喜欢。”
乔氏空荡的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要留……要留的……妾……妾……”
她嗫喏许久,最后却又平歇。
侧过身,未免惊吓到姬赢。
胸腹中的婴孩已经彻底奄奄一息,浑身青紫得沾着血,双肘用尽全力将其托举。
“殿下,求求你……救救妾这该死的孩儿……”
杀父仇人之子,杀夫仇人之子……
可不就是该死的孩儿?
起初她万分恶心,可为了复仇,主动献身,还要挤出柔情对姬沧百般讨好。
这孩子来得巧,打消姬沧的疑心,这孩子来得不巧,托生在她腹中。
恨与爱交织,连自己的境地都可以不顾了。
可乔氏看不见,姬赢再看见这孩子时,眼底复杂的情绪。
她还是来了,她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