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
寒酥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她惶惶呆立了片刻,直到关门声将她思绪拉回来。她立刻跑到窗前,抓着封窗的木板朝外望去,对走远的几个杀手大声道“他是挽救大荆的人没有他,我们都是北齐的奴他心胸宽广珍重大荆每一位子民,若你们受人要挟,向他坦然禀明,他会宽宥你们帮助你们”那几个杀手没有回头。
天边的晚霞烧到尽头,东边的阴云气势汹汹而来。
封岌走到山下时,瞥一眼山石上的血字卸下兵刃。
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山上走。这些年,他身边早已没有带兵刃的习惯。
一直走到废弃的土匪窝老巢,封岌目光深沉地瞥向面前这些杀手。时常命悬一线的十几个杀手在面对手无兵刃的封岌时,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个个握紧手中刀剑,不敢马虎。毕竟面前这个人,纵使手无兵刃也能在疆场穿过无数刀戟取敌方级。
“放人。”封岌声音沉凉。完全没有受制于人的慌怒,反而像在下达命令。
杀手头子握紧手中的银剑,他收起向来懒洋洋的态度,警惕道“人在院子里,烦请将军来接人”虽然眼前只封岌一个人,可是杀手仍是担心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埋伏,可若进了难攻易守的土匪窝,便不怕腹背受敌。
封岌步履从容地往前走,面前的十几个杀手小心翼翼地向后退。
封岌走进了土匪窝停下脚步,威严命令“我要见到人。”
杀手头子摆了摆手,让手下去将寒酥带过来。
封岌看着寒酥被押着走过来,一把长刀架在肩上,刀刃抵在她脖子上。应该很重吧封岌皱眉,眉宇间浮现几分不悦。
寒酥也看见了封岌。
她紧抿着唇,心里的惧突然多了起来。已不是先前只为自己而惧,如今也为了他而担心。
封岌十分清楚对方挟持寒酥不是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目的明确想要他的命。他也不废话,直接道“放人。”
没人动作,压在寒酥肩上的刀也没有移开分毫。
封岌冷笑“我已孤身至此,尔等还不敢把人放了”
“让将军笑话了,我等确实不敢。”杀手头子直言。
火堆上星火跳动,又有降落的纷扬灰雪拥抱烈火。
杀手们霎时无力倒下,从眉心淌出黑血。箭上萃了剧毒,片刻不给人活命的生机。
他看着杀手抓住寒酥手腕的动作,警告“别碰她。”
“将军”寒酥轻声呢喃着。
他转头看向封岌,道“将军大义,今日之事我等皆不能回头。不忍残杀将军,还请将军自我了断。”
不可能啊。
寒酥盯着封岌胸口的匕,样子呆呆的。
雪白的药粉迅被鲜血染红,她不得不再多撒一点药。一次又一次地加料,到最后手抖了起来。
寒酥猛地转头看向他,转头的动作让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刃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她也浑然不觉。
她无声地掉眼泪,一点声音也没有出来。
封岌气笑了。
钳制着寒酥的杀手倒下,架在她肩上的刀刃也被振飞,寒酥跟着跌坐在地。纵使跌倒了,她仍旧睁大了眼睛望着封岌胸口的匕,眼睛一眨不眨,目光一息也未移。
可是封岌直起身的同时,就那么轻易地将匕刺进了自己左心房,毫无犹豫。不仅是寒酥,在场的所有的杀手都同时懵怔着,谁也没有想到封岌会这么轻易地刺向自己。
封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高昂如山峦的身躯立在那里,让人畏惧也让人猜不透心慌。
寒酥微怔,偏过脸去遮掩慌乱的心。她局促地掖,掖了几次也没成功。
寒酥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封岌。她张了张嘴,却已失声。
寒酥午后被劫,封岌傍晚时分才赶过来,自然不是因为他动作慢,而是因为他花了些时间设伏。
每一支箭准确无误地刺穿在场每一个杀手的眉心,破头而出。
然后,他弯腰,去捡扔到他脚边的匕。
封岌拉寒酥起身,现她身上冰凉。最近变天,突然就冷得厉害,是开春前最寒的时候。
“去生火。”封岌侧吩咐。
“我有分寸,没刺进要害。不会有事。”封岌对她说。他沉稳的声线,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有力量,能让人安心。安心得让寒酥眼眶里堆蓄的泪一下子滚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