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鸾阙园在各处设了表演台。这边唱戏,那边杂耍,还有一些投壶、竞诗的小活动。
小娘子若不喜欢热闹,则三三两两地聚在角落嬉笑言谈。时间过得倒也快。
冬日时,白天很短。天色很快暗下来,束着卝的两行小宫婢小步穿行于鸾阙园,点燃一盏盏石狮亭灯。高处的琉璃灯也渐次亮起来。
寒酥和程望舒一起去看杂耍,遇到了昭礼县主。程望舒和昭礼县主本就认识,一行人便同行。除了昭礼县主,她身边还有两位世家女。
谢云苓挤进人群凑过来,一双鹿眼眼巴巴望着昭礼县主“你的琴真厉害嗓音也好听”
今日谢云苓的大胆,让所有人都认识了这个小姑娘。昭礼县主笑着朝她招手,让她过来坐,一起吃点心。
谢云苓憋了又憋,终于忍不住开口“县主,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情吗”
昭礼县主大致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她弯了弯唇,道“你说啊。”
“就是”谢云苓突然有一点不好意思,“县主献唱的那四时景,是大将军喜欢的一个词人所作我能不能问一问是哪个词人呀”
显然,午膳时,封岌和几位皇子的寥寥数言,被谢云苓听了去。
昭礼县主忍俊不禁“我也是听说赫延王最近很喜欢去吟艺楼听一个叫沅娘的歌姬献唱。多的就不知晓了,你可以去问问。”
“多谢县主”谢云苓开开心心地站起身行礼。
昭礼县主笑着说“要是去的话注意安全,让家人跟着哦。”
“嗯嗯”谢云苓翘着唇角笑,“我要把那个写词人请回家给我写好多好多词”
谢云苓一脸憨态,惹得周围一圈小娘子们笑起来。
寒酥这个当事人亦慢慢弯唇,唇畔溢出带着一缕甘甜的嫣然。
昭礼县主目光不经意间一扫,扫见寒酥笑的样子,脱口而出“你笑起来更好看。”
寒酥微怔,收拾了表情。她仍旧笑着,却又变回了端庄疏离的浅笑。
晚膳将要开始前,宫中的小太监们快步穿行着,将早已备好的烟火燃亮。
一束束烟火升空,在刚暗下来的天幕中绽出一朵朵绚彩。烟火持续时间很长。当天色彻底暗下去时,夜幕被盛大的烟火燃烧,烟火同样将黑夜照得大亮。
寒酥立在人群里,遥遥望着封岌。
他高大的身形立在那里,周围一片热闹喧嚣,唯他静默深沉。时不时有人经过他身边,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好。灿亮的不同光影在他身后升空又绽放。寒酥突然知道,原来顶天立地是这个样子。
程元颂望着寒酥的表情,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点头“你说。”
程家大夫人哎呦了一声,赶忙来劝。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婚事对寒酥也是好事。
也能结束眼下她身在赫延王府的尴尬。
带着烟火灼烧气息的夜风抚过寒酥的脸颊,寒酥遥遥望着高处的封岌,唇畔慢慢飘起几分落寞。
嫁给谁都一样。
程元颂微怔,仔细打量着寒酥的表情,试探着问“你知道了”
屋子里眼看吵闹起来,乱糟糟一片。后来程静荷又哭闹起来,屋子里更乱了。
总归是明媒正娶,也算有个皇子妻的身份,也能给妹妹更多的照拂。她谨慎小心些,活得长些也是赚。而且帮了外祖家,程家必然谢她,更会善待笙笙。
“你疯了”程元颂心头一紧,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来“你来京日短,不知道五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表妹。程元颂确实犹豫过,可是良知仍在,不忍无辜之人被牵扯。
程元颂望着她,却隐约觉得不仅如此。
今日折腾一天确实累了,舅母的侍女离开之后,寒酥也没让翠微忙碌,让她也早早自去歇着。
望着出现在门口的程静荷,寒酥一阵恍惚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程家和寒家还未决裂,她时常来程家做客。表哥那时候总是欺负她,表姐提起一脚把程元颂踢开
程望舒心里空落落的,她望向哥哥,却见哥哥正望着寒酥皱眉。
寒酥浅浅一笑“我也正好有事寻表哥。”
寒酥微笑着“表姐不愿意嫁给五皇子为继”
寒酥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程元颂摇头,他问“酥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他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回去”
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程静荷得了消息,外衣也不肯穿,急匆匆跑过来,她白着脸恼声“我不同意”
就这样闹到快子时,实在太晚了,才各回住处。程家大夫人暂时放开女儿,对寒酥一张笑脸“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寒酥的视线越过程元颂,越过了热闹的人群,望向远处的封岌。
丫鬟给她领路,往她母亲生前的闺房旧屋去。她迈过杂草丛生的小院时,心里想着的是她还有孝在身,不知婚事能不能等到她孝期结束。
寒酥轻声开口“表姐,人和人的所求本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