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慕云提了新鲜点心给夏姨娘,送一个草绿绣梅花荷包给于姨娘,立刻明白,两位姨娘为什么对自己的“双翠阁”又羡又妒:
夏姨娘的住处是一进小院,三间带耳房的正屋,左右三间厢房,台阶下种一颗茂盛的桂花树,窗下有小小的花圃,另一侧立着个青铜水缸,里面养着几尾红鱼;隔壁是于姨娘的住处,布局与前者一模一样,院里堆砌一个假山,种着一棵冬青树,西北角开着一扇小门,通往媛姐儿的院子--门是关着的,纪慕云没见到。
不像她的双翠阁,占地宽阔又是两进,有垂花门有游廊,正屋厢房各自是带耳房的五间,外院倒座房可以住人,后院多一排后罩房,绿树花圃错落有致,放在城里可以住一大家子人了。
最关键的,两位姨娘的院子紧挨七太太的正院,正院声音大一些,两人都听得到。她的双翠阁离七太太远远的,清净不少,又离花园近。
纪慕云闭口不提,夏姨娘念叨一会“还是妹妹住得好”就没意思了,于姨娘倒是问起“也不知,六小姐白日上课热不热,有没有蚊虫。”
媛姐儿在姐妹中排行第六。
看起来,姨娘是去不了小姐们上课的地方的。纪慕云便讲了白日的事,夸奖
媛姐儿“稳稳当当的,学得很快。”
于姨娘露出喜悦的笑容,没说什么话。
又过两日,府里针线房的人来了,给纪慕云量尺寸,做衣裳。
管针线的是徐娘子,一个手脚利索、不苟言笑的瘦高个妇人,说话干巴巴的,讲得清清楚楚:“府里管四季衣裳,夏天单衣,冬天棉袄。姨娘当季的份例是两件外头穿的褙子,两件绫袄,两件半臂,两条挑线裙子,两条马面裙,一条综裙一条百褶裙,外加两件亵衣两条亵裤,两双鞋。料子是府里采购的,没得挑,姨娘若有另外的衣料,自己做也行,拿来给我们做也行,就得等了。”
针线房肯定是优先主子、受宠的姨娘,新来的就不一定了。
纪慕云默默记住。
徐娘子把她的尺寸记在一本册子,又说:“太太吩咐,姨娘是新来的,今年春天、夏天的衣裳都有,料子已经从库里送过来了。”
这位管事妈妈看一眼,面前新姨娘肌肤光洁,洁白如玉,便补了一句“姨娘穿着正好。”
纪慕云道谢,送徐娘子出门的时候,塞给对方一个银锞子:“请您喝茶。”
徐娘子不动声色地裹进衣袖,面色严肃地走了。
四月最后一天,程妈妈一大早便送来月例,二两银子一吊钱。
比姨丈家的姨娘丰厚--纪慕云又找到一个曹府的优点。
就当自己在这里做绣娘好了,吃得比家里好,穿的比家里好,还有丫鬟伺候,她
苦中作乐地想。
“多谢妈妈。”她对七太太面前第一红人非常客气,“日日劳烦妈妈,初来乍到的,不知怎么谢妈妈。”捧出一条大红配石青色梅花络子,“以前在家里打的,妈妈给家里孩子玩吧。”
络子颜色鲜艳,底部穿了一颗小小的珠子,挂在屋里、随身配戴都是好的。程妈妈一看就笑了。“真是个手巧的,七太太和四小姐都夸呢!”
片刻之后,纪慕云像平时一样去正房,冬梅“来了月事,肚子疼”,让菊香跟着去了。
胡富贵家的打扫完院子,便回自己的屋子睡觉,双翠阁安静下来。
冬梅带上院门,悄悄顺着平时的路去了正房,七太太吃完当日的药,正在西次间小歇,听丫鬟禀告,把人叫了进来。
冬梅便把这几日纪慕云的事一一说了。
七太太身体前倾,不停发问“有没有向于姨娘、夏姨娘打听七爷的事?”“有没有抱怨?”“有没有给她爹她弟弟送信?”
冬梅用力摇头,“不曾。奴婢问姨娘,往日在家里怎么过节,姨娘说,也是包粽子煮艾草,一句多的没有。”
七太太放松下来,懒洋洋地靠在秋香色大迎枕上,“我说什么来着?年轻轻的,是个沉得住气的。”
程妈妈笑道“您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七太太挥挥手,“好好伺候姨娘,不可怠慢了,缺什么来告诉我”,冬梅磕个头,就退下去了。
七太太呆呆望着对
面糊着天水碧窗纱的窗棂,不知想些什么,半天才说“今晚她们过来,若是我忘了,你便提醒一句,明天五月初一,七爷定是要过来的。”
她们便是指姨娘和小姐、少爷们的。
程妈妈恭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