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敷衍应声,率先跨入牢房大门。
宋谨书与叶婉紧随其后,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交换一个眼神,也随着衙差进去了。
晚春气温回暖,只微微有些许凉意,体感上佳,然而牢房内与牢房外头明显不一样,他们一入内,就感受到一股阴冷自门面扑来,逐渐往周身蔓延。
“你们要找的人就关在这排最后一间,只有两刻钟时间可以探视,自己去吧!我一会儿过来接人。”
衙差奉命送人可是什么好处都没拿,牢房里味道刺鼻难闻,他不傻,着实不想留在此处折腾自己,反正人已带到,有那闲操心的工夫,他还不如跟狱卒兄弟喝喝小酒推推牌,享受短暂的舒心时光。
“有劳官爷。”
这种在京城衙门里做事的人,通常不能轻易得罪,宋谨书心中有数,依旧对他很客气。
等人转身走后,叶婉迫不及待道:“表哥,我们进去吧!”
许是紧张,她下意识抓住了宋谨书的小臂,双眸晶亮,即便是在光线昏暗下也能清晰辨别她的期待。
“阿爹还不知道我来,一会儿能给他一个惊喜,官爷才给两刻钟,我们快点进里面还能跟阿爹多说几句话,别把时间浪费了。”
说着,叶婉尚未等宋谨书回答,便拉着人急急朝里面走。
牢房很大,外面的光线根本照不到里面,只能点燃火把,火光跳动,倒也能看清前路。 表兄妹俩并肩而行,视线的作用在昏暗中受到影响与限制,身体其他感官的作用便在此时此刻越凸显出来。
宋谨书心口扑通扑通加跳动,感受着小臂源源不断传来热量,眼睛不自觉侧向身边人,不停偷看那近在咫尺的姑娘。
他们衣袂相触,她的手掌心贴着他的小臂,动作格外亲昵,宋谨书爱极了现下的状态。
这是对待亲近之人不设防时才出现的依赖动作,说明在小表妹心中,他是特别的人。
“你慢点,不必着急,小心被东西绊倒。”
“没事,我看着呢!”叶婉脚下度未减,“来一次不容易,我……我不想浪费了。”
越是往里面走,叶婉的心就越往下沉,她的目光肆意地打量着四周环境,入目皆是瘆人的景象,还有那尚在滴血的刑具无一不在叫嚣展露此地宛如地狱般的可怕状态。
没有人愿意来这里,特别是那些老实本分的老百姓,可有些事非他们所能左右,避之不及,便只能承受这份不该属于他们的难。
“婉婉,没关系的,现在管束松了不少,只要肯出银子有的是探望机会,没准我们与姨父的下一次见面便是过来接他回家也是有可能的。”
宋谨书听出了叶婉声音中的低落哽咽,心里很不是滋味,赶忙接声安抚她,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暗自下决心,不管怎么样奔波,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叶婉捞人,抚平她的担忧。
“嗯,那就借表哥吉言了。”
叶婉牵强一笑,二人再度沉默下来。
牢房中腐臭气味浓厚,还夹杂着霉味,不断在他们二人鼻尖萦绕,令人作呕,挥之不去。
约摸走了半刻钟,他们遇到了刚巡查完牢房情况的狱卒,免不得被盘问了一番。
“人就住在右侧最里面那间,押镖被抓的三人都在里面。”
狱卒毫不避讳地打量宋谨书二人,见他们穿着上乘,气度也非小门小户所能教养出来的,便以为是侯府贵人,言辞间恭敬不少,还主动为他们指路。
他在刑部大牢任职多年,贵人没少见,听闻平宁侯府一直在关照姓叶的镖头,还以为其间有什么联系,这大半年来也有对这个镖头多加关照。
“多谢官爷指路。”
宋谨书颔感谢,趁四周无人偷偷给那狱卒塞了两三块碎银子,狱卒见状,牙花都笑出来了,越熟稔谄媚,当即改变主意,直接将宋谨书与叶婉领到牢门口,还打开牢门准许他们进去里面叙旧。
“哎,里面的,有人来看你们了。”
许是关押时间太长,大半年不见天日的缘故,里面的人听见声响也没有半点动静,直到狱卒大喊,里头的三人好似才恍然反应过来,幽幽抬起头看向门口处。
“爹,爹,我是婉婉。”
叶婉最激动,望着牢房内胡子拉碴没有精气神的三人顿时红了眼。
她英武的阿爹与叔叔们呢?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了?
“公子姑娘且先探望,门锁上,我就在不远处等候,二位探视结束喊我一声即可。”
“多谢。”
宋谨书忙于应付狱卒,只看了叶婉一眼,顾不得太多,便结束最后的客套,主动牵起叶婉的手,带她进入牢房之中。
“爹,我是婉婉,我来看你们了。”
“婉婉?”
叶镖头猛然抬,望着眼前的姑娘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反问。 他双手颤,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依旧执着得等待那个肯定的回应。
“真是我的囡囡?阿爹的乖婉婉?”
“嗯,是我,阿爹!”叶婉在也忍不住大哭出声,不管不顾地朝叶镖头怀中扑去。
她实在太想念阿爹了,特别是亲眼看到对方受苦哪里还绷得住?心都快要碎了。
“阿爹,阿爹……呜呜呜……阿爹……”
叶镖头猝不及防被猛扑,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看到女儿如此难受,他也随之红了眼。
大半年不见,女儿竟是长高了不少,头顶已经能与他的肩膀齐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