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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老上书（第1页）

绣衣不养闲人。

周义被师傅扔到了长安东市的乞儿堆里，白天他需要自己想办法活着，晚上他需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跑去渭河边找周建德，汇报他白天看到和听到的有用信息，什么是有用的，周建德没说，或许他根本没有对此做什么指望。

作为酬劳，周建德会教他一些基础的拳脚功夫。

长安的东市和西市皆在西北角，两市隔横门大街相望，街东为东市，街西为西市，西市之南为雍门大道，再往南为桂宫。

东西两市皆有市墙，比之城墙矮了一半不止。每面墙壁皆开有两门，内里街道纵横，大致呈“井”字布局，井字正中设有市楼，相当于后世的市场管理机构，五脊四屋顶，同是二层，但比其它商铺要高出不少。

西市手工业较为达，多为官家作坊，少数为私人作坊，东市更为繁华，偏交易，出大商人，西域胡商也不少见。

周义做不来跪地乞讨的事，刚好因为太子谋反一事，牵连甚广，原本在两市搬货卸货的不少苦力也死在了长街，一时间人手紧缺，周义肯卖力气，人又机灵，倒也靠着四处跑腿卸货活了下来。

至于长安上层的暗流涌动，与他这种挣扎求活的街边蝼蚁自然是没有关系的。

周建德到达长安时，太子头颅已被李寿献了上去。

麒麟阁中，霍光跟周建德对坐。

“我晚到了两日，太子已然身死，藏身所在地有户山民，父子两人，父死子存，带头的当是张富昌，湖县县令李寿为辅。。。”

待周建德将湖县的事大致说完，霍光长叹一声道：

“太子妃，长子刘进，子妇王翁须，皇女孙等，未逃出长安的也尽数被杀，太子一门仅余一个不满月的皇曾孙被关在诏狱，我从鲁地调了箕水豹丙吉回长安任诏狱典史，希望能护得一时，至于翻案，陛下虽有反思，时机却还要等。”

周建德的爷爷周勃本为高祖刘邦的贴身大将，立国后论功排在第四，封绛候，食邑81oo户，至于父辈的三兄弟，长子周胜之，娶了公主，后因小事被杀，次子周亚夫，帮刘家平了七国之乱，被质疑有反心，不甘受辱，绝食而亡，三子周坚承袭爵位，远离长安，倒是得以善终，至于周建德，年轻时任侠妄为，被其父周坚送到了绣衣。

在北边也打出了赫赫威名，回长安后，绣衣散入朝堂，他也做了两年太子太傅，刘彻为集权，搞了个让诸候献百金祭天的名堂，随后以所献之金成色不足为由，一次除了一百多位候爵的名位，周建德也在其中，心下不岔，辞了官，只在绣衣做个统领，算是不再问政事。

对于霍光，因为霍去病的关系，他还能保有几分敬意，对刘家，他自觉周家已经还完恩情了，所以他儿子周共就不曾入仕为官，只在绛县做一富家翁。

“大事就由霍麒麟去操心了，我事已办完，这就带着那个新收的小徒弟回绛县。”

霍光连忙起身鞠躬道：

“还请周白虎镇守长安，大汉传承已乱，多事之秋，我等皆需尽心竭力。”

“长安有青龙一系在，乱不了的，霍麒麟多虑了。”

“建德兄何以明知故问，青龙一系多为刘氏子弟，这次在明面上追杀太子的刘屈氂便是中山靖王之后，商丘成更是青龙一系的氏土貉，更何况，如果巫蛊一案继续查下去，牵涉宗亲贵戚多矣。。。”

周建德无奈叹了一口气，这些事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帝王的无情，周家感受太深，他实在不愿意参与。

绣衣由军队斥候转为监察天下，分了四位统领，青龙一直由宗正兼任，是刘家人，玄武则是绣衣最早的教官苏建，已年过八十，其子苏武出使匈奴未归后，也早已不问事。至于南方那位朱雀，一直自困益州，已经十年不曾回过长安。

霍光实在无人可用。

“那刘彻真的没疯？”

“建德兄，慎言。。。”

“算了，忙完这件事，还请霍麒麟找人替了我的位子吧，我也老了。”

“宣平贵里的绛候公主府，本是你大伯周胜之的宅邸，我已派人收拾干净。。。”

周建德摆着手出了门。

“那地不干净，我不喜欢。。。”

长安城很大，可供普通人居住的地方很少，最大的两块居民区，宣平贵里多外戚，北阙甲弟多是三公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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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死讯慢慢在民间传扬开来，百姓只敢在私底下悄悄议论两句，至于真相，无人知晓。

旬日后，壶关三老令狐茂上书《讼太子冤》。

壶关为县名，三老为职位。民里乡间年五十以上，德高服众的老者可为乡三老，众多乡三老之中，再选一人为县三老。

令狐茂上完书以后，就在建章宫外等平反，或等死，结果他直接被无视了。

刘彻并没有为太子平反，而是给了一系列的封赏：

马通抓获反将如候，封重合候。

景通抓获太傅石德，封德候。

商丘成杀死护卫领张光，升御史大夫，封秺候。

湖县县令李寿查获太子行踪，升郡守，赏一百金。

左臣相刘屈氂平定太子作乱，封澎候。

与此同时，“井”字布局当中的空地，给太子开过城门的田仁，收过太子调兵符书的长水校尉任安，尽管他并没有出兵参与太子谋反，只收了符书而已，仍是与田仁一起，被判了腰斩。

周义就站在行刑的台下观看。

铡刀之下，人分两段，鲜血跟内脏喷洒而出。

课本上的巫蛊之祸只有轻飘飘的四个字，而身在当场的周义第一次理解了何谓酷刑厉法。

更重要的是，判决书前半段封赏的人名，算是给他列好了复仇清单，只是仇家真的只有这些人吗？报仇的时候，会有人真的在意那户山民吗？

周义在欢呼的人群中，悄悄退了出去。

他在鲜血溅起的瞬间，产生了一种让他自己感到惧怕的饥饿感。

那份饥饿感很陌生，不来自肠胃，而是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