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周雪韶低声向裴绛解释了她与魏襄的一面缘分。
魏襄也是来乘筏游水的。他大步流星,登上竹筏,却没有立即动身,魏襄回头望了眼,“要一起么?”
虽未有称呼,但周雪韶却是明白他邀请的是她。不曾迟疑,“可否携家兄同往?”周雪韶先问过裴绛了,裴绛没有拒绝之意才如此说。
“自是可以。”魏襄答。
于是三人于筏中坐下,裴绛在前,周雪韶与魏襄在后座。
坐到竹筏之上才亲切体会到江水平静之态。
“周姑娘是何方人士?”不一会,魏襄主动询问。
“北方上京。”
“上京……那倒是繁荣富裕的好地方。”魏襄说。也只说了这句。
周雪韶自遇见魏襄起,心中就有一番疑惑,至今未解。答应魏襄的邀约,一是先前他向她施以援手,二便是为了解惑。
竹筏缓慢前行,始终平稳。周雪韶微微侧脸,青年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魏公子。”她轻声。
魏襄也在这时转眸看向了她,面上颇有一副耐心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此前可曾见过?”周雪韶问得直截了当。
“不曾。”魏襄答得轻快简洁,“我与周姑娘,不过今日才得此一见。”
“既如此,那魏公子为何初见便知我
是周姓女子?”她仍然看着他,“并非是有意冒犯公子,是我实在不解其事。”
魏襄没有立刻答话。
然而若真要他开口回答,除去诓骗之词,他本就是答不出话来的。
难道他要告诉她,这是他故意在她面前落下的破绽,早在她见到他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全部。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以及只要婚约未解,她便是他未来兄嫂的身份。
不。当然不能说。
破绽之所以成为破绽,势必因其长久存在,而对其“念念不忘”。
过了很久,魏襄问:“周姑娘一向喜欢深究到底么?”
“……不是。”周雪韶收回视线。他既不想回答,那她也不会追问下去。她若当真想要深究到底,她会向国公府传消息,只是一个原地而来江都公子,周雪韶不打算继续纠结下去。
“周姑娘既是上京人士,为何会来元洲?”
“来访亲。”她说了实话。
魏襄在此时缓缓笑了下,“真巧。我也是。”他想他说的,也是实话才对。
竹筏行到江水下游,忽而有群鱼上涌,比起先前画舫上,现下这般距离更近。偶有草鲩慢行,周雪韶透过水色,甚至能看清它身上片片分明的鳞甲。
“哗啦——”
草鲩出水,一跃而上。
带着一尾水光落到魏襄身上,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竹筏本低,气温高了鱼也欢悦,有这出意外本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一条宽大肥美草鲩扑棱扑棱的在他
的衣袍上蹭着,周雪韶见着就笑了。
而魏襄虽脸色有异,却也看不出任何不悦。
“如今春末,如此大的一条草鲩却也难见。魏公子当真有福之人。”周雪韶轻言细语。
“周姑娘说笑了。”魏襄忍着不适将其放生后,他低下眸,不见神情。
面前出现一条素绸,上面绣有银织粉的牡丹花。魏襄这才抬眼,早知是她,所以他露出与先前一般无二的温和表情。
“劳烦了。”他接过周雪韶递来的绢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衣袖。用完之后,帕子自然也是脏了的。魏襄将其收入袖囊中,也是在这时候,周雪韶无意中瞥见他手臂上的一道未成型的伤口,蜿蜒曲折,形状可怖,明显是不曾处理过。
她愣了下。
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魏襄早已收好了她的绢帕,正望着她,眸色略深。
等到周雪韶有所回神之际,他也将自己的衣袖理整齐了,暗线花纹的袖口,正正好好将他受伤的地方掩住,也彻底隔绝了周雪韶的视线。
周雪韶心惊,就连目光都有些发虚,一抬眼就对上了魏襄的眸子。
明明和此前一样的温润神态,但现在她却觉得这人眼底始终覆着一层不易被发觉的冷霜。
而今周雪韶察觉出来了。
……
她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