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没才,二没貌,三没银子,四没得罪过他,不会有事的。”沉玉摆摆手,一蹦一跳地往都尉的营帐去了。
帐内,都尉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棺材脸难免更黑了。“就算大战在即,士兵大多没时间打理仪容,但你的脸总得洗洗吧。看看,都能刮一碗柴灰下来了。”
厌恶地退开了一步,他不屑地瞥了瞥沉玉,语气傲然:“郑将军那里缺了个侍从,看在你有平日表现不错,总算有几分机灵……明天,不,今晚就过去候着吧。”
沉玉直叹倒霉,上回碰见的近卫已经够难对付了,她经常绕路走,就是怕再遇见他们。手下的人都那样,姓郑的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想到这回还要她往刀口上撞,她欲哭无泪,仿佛已经能看见自己的小金库慢慢飘走了。
“大人,小的只干了几天杂活,侍从这样精细的伙计,小的怕做不来。如果搞砸了,惹得将军不高兴,小的真是万死难辞其咎。”沉玉头低了下去,卑微的语气让都尉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选上你,是你的福气,能到将军身边当差,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想干的活,你这还不乐意了?如果伺候不周,也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过错,明白了?”他显然不想和沉玉扯下去,挥挥手就打发她走了。
给一点甜头,再给一棍子,撇清了关系,这棺材脸的算盘打得还真响亮。沉玉咬着唇,暗自腹诽。只是选谁不好,偏偏挑到她的头上来。到了将军的营帐,想要趁乱跑路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垂头丧气地回了去,大头、小虎和吴伙头神色紧张地盯着她,生怕是不好的事情。沉玉把都尉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头眉头一挑,笑道:“还说是怎么回事,这样不是很好么。在将军跟前伺候周到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混一个半个小官来做。黑头,以后发财了别忘了拉兄弟一把啊。”
“一边去,净说的风凉话。”沉玉剐了他一眼,依旧愁眉苦脸。
“那草包将军还让你去伺候?我们是来参军,不是去他府上卖身做小厮的,凭什么,唔,唔……”
小虎的大嗓门,吓得吴伙头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大头四处张望了一番,摇摇头,他才松了口气。“小虎,这话可不能乱说。在背后诽谤将军,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伙头,昨儿才听说郑将军把一个近卫往死里打,就因为那人看了眼他身边的花魁。黑头如果过去了,指不定怎么受罪……”小虎涨红着脸,替沉玉不值。
“都尉叫上黑头,无非是他平日乖巧懂事,又不引人注目。他可不想旁人抢了风头,让郑将军对了眼,才挑着黑头的。”大头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声音不禁冷了几分。“不然他怎会放心让人到那将军的身边去伺候?心里定是转了不知几圈,计较了一番。”
“不管怎么说,军令如山,谁也拒绝不了。”吴伙头叹了口气,苦笑道:“黑头,去了郑将军那里,记得少说话,多做事……罢了,这些你也明白,我就不多说了。少了你,我可要寂寞多了。”
“不是还有大头和小虎,这里还是一样热闹的。再者,我这一走,都尉肯定会再派人来接替。”沉玉大大咧咧地笑着,安慰道:“而且我就换了个地方,做完事溜过来不就行了,干嘛一副生死离别的模样……呸,呸,这话真晦气!”
夸张地神情,逗得三人都笑了。吴叔点了点她的额头,眸里一暖。“也是,你这小子机灵得很,不像是个会吃亏的人。侍从的活计不少,别忙着过来,有空就多休息吧。”
“我晓得的,”沉玉点点头,在碟上抓了几条菜,胡乱地塞进口里,含糊地说道:“我走了,今晚就得过去……”
嘴巴塞得满满的,她才一溜烟往主帅的营帐跑去。身后的吴伙头无奈地笑着,余光瞥见几碟盘上的菜仅缺了一小角,不禁暗叹沉玉的细心。
特意到小溪边上把双手洗得干干净净,至于脸颊,摸了几把,隐约显出样貌就行,就被沉玉用刘海掩盖住,仍旧看得模糊。满意地眨眨眼,她才雄赳赳地到了郑将军的下榻处。上回天黑,又立马被近卫拦住,沉玉没看清。这回真真切切地站在帐前,愣得硬是没有挪一步。
柔软华丽的波斯地毯,古董字画,锦被玉枕,哪一样不是珍品。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里随便一样,卖出去的钱都足够她花一辈子的吧。
近卫见沉玉杵着,半天没有反应,不耐地推了她一把。她冷不丁地踉跄了一下,四肢趴倒在地,下巴磕着了,疼得眉头都要纠在一块。
纱帘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悉悉索索的轻响后,一道娇媚的声线响了起来:“看这侍从,第一次见大人就吓软了腿,给你行了个大礼。大人果然是英明神武,一等一的盖世英雄,气势不凡!”
“梅儿的小嘴不但可口,还甜得紧,难怪让我忍不住一尝再尝……”男声混杂着几声娇喘,让沉玉尴尬不已。她应该识趣地起身走人,还是得听这现成的活春宫?
好在两人戏耍了片刻,便停了下来。“……下面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隔着纱帘,沉玉早就跪得双膝刺痛,偷偷蹲着。听到问话,连忙跪好,谦卑地应道:“小人黑头,拜见将军大人。”
“嗯,看来是个懂事的小子,都尉的眼光不错。”说着,一只手掀起纱帘便走了出来。
沉玉怔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把笑憋了回去。小虎说得不对,郑将军何止四个她,五个都绰绰有余了。圆滚滚的大肚腩,怕是低下头,连双脚都看不见的。一张脸满是横肉,她暗自数着,一层两层三层……原来人的下巴,居然可以一重又一重,让她禁不住感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