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银翘两个大丫鬟最先被列入改造范围。曾嬷嬷要求她们在短时间内要按她的要求学好女红、算术、家务,大到能单独为郡主列出与每家女眷年节送礼所需的礼单,小到要会将郡主的衣物首饰分门别类地摆放,连哪件衣裳里头该放什么香包都有标准。
挽香、扫雪两个小的也不好过。她们本来是负责云若辰内外屋的卫生清洁还有打杂跑腿,现在虽然还干这些,工作量却大了不止一倍。因为曾嬷嬷对“干净”这两个字的理解,和平常人不在一个水平面上。她的要求是屋子里外地上都不能有一根头发丝,每一件家具都要擦得发亮。
每天早晨两个小丫头打扫完屋子,曾嬷嬷会拿着雪白的帕子这边擦擦,那边摸摸,然后把沾了几丝灰痕的帕子在她们面前抖一抖,淡淡地说:“重做。”
至于那些在院子里打扫的仆妇,更是听到曾嬷嬷的声音都要吓得身子发抖。曾经有两个仆妇因为吃酒糊涂,没有及时把云若辰院子的门闸落下,被曾嬷嬷叫人分别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屁股都快被打烂了。
“和这一位比起来,原来那位真是活菩萨哟……”
仆妇们也只敢私下吐槽几句,来到曾嬷嬷面前是气都不敢喘的。她们说的“原来那一位”,指的是之前来教导过云若辰的姚嬷嬷。
那位姚嬷嬷老是板着脸,但雷声大雨点小,也没真正惩罚过谁。曾嬷嬷总笑吟吟的很可亲,下起手来却狠辣得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但别说,经过她这么一打理,云若辰的院子的确是面貌一新,从庭院到下人都像彻底换过似的。
云若辰并不喜欢学曾嬷嬷教她的那些贵女礼仪,然而她已从心底认同了曾嬷嬷是一位好老师。
因为曾嬷嬷用实际行动教会了她,怎样去管理一个小团体。
第一规则条例要细,要求越细越好。
第二要将这些规则彻底贯彻下去,不能妥协,一步也不能退。
第三,其实也是最重要的,是要立威。
这才是真正为上位者需要具备的素质,云若辰觉得曾嬷嬷教得很好。所以尽管她再不乐意被人管束,还是这么一天天咬牙学下去了。
对于云若辰的学习态度,曾嬷嬷心里也有点儿惊讶。
曾嬷嬷当然知道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没有什么耐性,但她还是从一开始就严格要求她,不厌其烦地将那些繁琐的礼仪一条条教给她,就是想磨磨云若辰的性子。
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娇憨无邪的小郡主,竟真能坚持学下来。每一种礼仪规矩,她都努力去记住,虽然经常做得不到位,但她宁可反复练习也不抱怨,更没有哭闹逃课。
难怪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华容郡主,确实值得她这位内宫第一女书史亲自教导……
曾嬷嬷过去在宫里,可也不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手下教出过许多能干的宫女。不过教导贵女,还的确是头一遭。对她这唯一的女学生,曾嬷嬷乐于投注更多的心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重阳,天气渐渐凉了。
:被算计了!
“郡主,汤羹送来了。”
挽香端着两蛊热汤走进来。
云若辰对着菱花镜抚了抚鬓边发丝,左右顾盼两眼,确定今儿的装扮无懈可击再也不会遭到曾嬷嬷挑剔之后才示意挽香把汤羹端过来。
挽香忙将汤羹盛了小半碗请她尝尝。云若辰尝了两口,点头道:“嗯,厨房做得不错。”
重九过后,秋意渐浓,这种时节就该多用些滋阴补气的汤水。往年这时候,她都习惯喝人参鸡汤滋补下。
她喝完自己那一盅,便让连枝端着另一盅跟在她后头,去给黄侧妃请安。
别的不说,曾嬷嬷对云若辰尊敬黄侧妃的态度倒是很满意,认为这才是贵女的风范。
虽说曾嬷嬷长居深宫,京城这些大宅门里的阴私却听得不少。她对云若辰说,许多人家的败落,往往就是从内宅乱起的。
“一家子里,长辈不像长辈,晚辈也没半点规矩,争来吵去徒让外人看了笑话。”
曾嬷嬷说的时候自然是不屑的,云若辰也只能附和着,心里却想着这些争斗哪是这么简单呢。桩桩件件都关系着利益,不争不吵,有时被人阴了去也不知是怎么死的。
就像靖王,前三十年从不和他弟弟争,能落下什么好吗。要不是有她这宝贝女儿在,黄侧妃和她肚里的孩子,能不能撑到现在真是两说。
很多时候,是命运的手将你摆到了生死擂台上,退一步就是悬崖。
她对黄侧妃尊敬,黄侧妃对她和气,无非是因为彼此目前并无利益冲突。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把精神放在家务小事上,一齐专心对外才是正经。
黄侧妃,可不像她表现出来那么单纯。靖王府的内院,也不像她那傻瓜老爹看起来那么一团和气,争宠的事情就算比别的府里少,也绝不会没有。茶杯里还能闹起风波呢,偌大一个靖王府会没有宅斗?
云若辰小心地经营着自己与黄侧妃之间和谐的关系,但绝不意外这种关系会在某一天破裂。
内宅的女人,与政坛上的男人一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郡主真是有心了。”
黄侧妃笑吟吟地接过丫鬟手里的温鸡汤,轻抿了一小口。“咦,这味儿吃起来倒有些新奇,是厨房新作的?”
“嗯,是我让厨房先撇了面上的油。听人说娘娘前些天老是犯恶心,我是怕娘娘喝了这油腻的汤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