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慢行。”宋妈妈笑容更灿,转身离去。
冬荷捧着盒子,心思慌乱,林夕落半字未说便上了小轿。
这位二姨太太并非如她所想那般跋扈、厉色,那笑中带了几分真,却让人觉得阴狠,话语中带了几分宠,却让人生畏,但她所赠这一盒雕刀的作为,倒让林夕落心中更多了警惕谨慎,虽此物合心,却总觉得不对劲儿。
胡氏见到林夕落归来急忙上前,看她脸上带着笑,这心中才算松了口气,人多耳杂,母女二人未对此事多说,而这时林芳懿的及笄礼也已开了,插簪、挽发,众人礼贺,这过程很快便完,一应众人也留此用了饭。
大夫人、三夫人与林芳懿招待外来的宾客,府内的人则各自行事,胡氏带着林夕落与天诩先行告退,三夫人和林夙晴也没拦,倒是顺顺当当的让她们走了。
胡氏出了“香赋园”长喘一口气,瞧她回头望向这院子的怨念目光,林夕落便知她又想起这各房之间的差距,莫说是胡氏,连带着她再回“宗秀园”都觉出有金宅进了麻雀窝的感觉。
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林夕落回到此地便没了遵规守礼、没了怕给胡氏丢脸面的架子,浑身松懈,开始把玩起二姨太太送给她的雕刀。
胡氏此时才有心细问二姨太太寻她之事,再看林夕落得赠之物,不由得吓的嚎了几嗓子,把林政孝惊的急忙从书屋跑进来:
“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那老太婆,怎么……怎么送了夕落这么多厉件儿?她这安的什么心?恶毒至极”胡氏恨不得将这些物件全都扔出去,林夕落连忙拦住,“娘,娘这都是雕刻之物,您莫这般焦心。”
胡氏急驳道:“你是一姑娘家,她所赠之物不是金银绸绫,却是这匠人用的糙物,怎会是单单把玩之心?娘这些年受的委屈也就罢了,可她却拿此物来坑你,娘绝不能忍”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林政孝眼见此事要大急忙阻拦,胡氏不听,继续躁言:
“她这番对待女儿,让我怎能静心,老爷,女儿这可是临及笄之时,虽说亲事已定,但之前归府挨斥、为天诩出头,又被先生责罚这名声已经落下,而如今二姨太太又送这等糙物给她,这明摆着是要把夕落的坏名声坐实,装的如慈善菩萨,其实蛇蝎心肠”
“夫人……”林政孝拖了长音,“明日我便再去吏部好生打探一番,老爷子寿诞过完,我等便离府可行?”
胡氏怔住,坐在一旁开始掉泪,林夕落也有些头疼,她对二姨太太所赠此物的确心中纳罕,可却没想到接了二姨太太这一套雕刀会引发胡氏这番怒气。
她承认,她想的略微简单,或许因不懂这时代“名节”二字对一个女人来讲到底有多重、多沉,可从未见过胡氏如此歇斯底里的发火,显然这件事的影响很大。
姨祖母所赠,她如若不接可算不敬、但接了此物,她本人的名节或许有弊,明摆着是逼她咽下这口气,林夕落本人并不在意,什么名节名声对她来说有何意义?没人瞧得上她、没人提亲抑或那李泊言退亲她才高兴。
可她不想让胡氏如此伤感……家人之痛,是她所不能忍、不能容。
“娘,此事的确是女儿没想清楚,是女儿的疏忽,但此事已然如此,您如若再伤心落泪,女儿可无颜再过了,您愿女儿为这名节二字撞墙死了了事?”林夕落连哄带吓,胡氏生怕她再出事,连忙双手抹脸,硬将眼泪憋了回去,哄劝道:
“夕落,你可不能做傻事,娘不对,是娘太较真儿。”
“娘。”林夕落偎在她的怀里,“此事就这么算了?还是依着父亲说的,待祖父大寿过完,我们就跟随父亲离开此地。”
“对,对,娘等着,娘还盼着你好好嫁人呢。”胡氏眼泪无声掉落,对林夕落的一句“死了了事”格外敏感,之前她可险些失去一次女儿,那种痛,她不愿再尝。
母女二人互慰许久,林夕落给天诩使了眼色,明摆着让林天诩想辙哄胡氏回屋去歇歇,林天诩挠着头,这大姐的吩咐他不敢不从,可想辙哄母亲这事他从来没做过?
再见林夕落的目光越发的凶,林天诩只得忽然喊,“哎呦,我屁股疼”
“怎么了?”胡氏担忧的看过来,林天诩继续装,“又疼又痒的,今天摔了一跤,娘……”
胡氏有些不耐,又担忧林夕落不愿离去,犹豫之间,林夕落连忙道:
“娘,先陪天诩去看看,他今儿湖边疯玩,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林夕落这话说着,林天诩连忙又嚎两声,撕心裂肺,疼痛不已,可这装假的功夫实在太差,屁股疼你倒是捂着屁股?可他捂得却是肚子
胡氏焦急之后也看出些端倪,狠狠瞪了林天诩一眼,可林天诩不依不饶,在这儿闹将开来,她也推脱不开,看出林政孝似有话与林夕落谈,胡氏便借机带着林天诩离开正堂。
林夕落摆手让周围的丫鬟们全都下去,父女二人单独留此叙话。
林政孝瞧着丫鬟关上房门,率先出言:
“夕落,此事就此作罢,莫因你母亲之言太往心里去,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我等只求安稳过了这些时日就好。”
林夕落摇头心叹,苦笑言道:“……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利刃扎的是这颗心,父亲,您打算退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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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刀